這條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長街,每天傍晚的街景永遠都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路燈如蜿蜒的仿若由明珠組成的河流向四方延伸;霓虹高低錯落,透著五彩的光芒,靜默而熱烈。那些無論收入多少、職位高低都被統(tǒng)稱為“白領(lǐng)”的上班族從一棟棟寫字樓里涌出,隨之又在剎那間被分出三六九等——有私家座駕的進入車庫,薪水稍高的進入排隊區(qū)域打的,那些底層小職員則多半搭乘地鐵或公交。人們雖然衣著光鮮一如白天,細看卻已露出“馬腳”:領(lǐng)帶結(jié)向下耷拉、妝容已有些浮粉、眼袋和干紋變得明顯……即便是那些素來極重儀表的人,也逃不出疲憊的魔爪,那繃了一天的威儀或笑容到了此時此刻也不免松垮下來——個個如同被長期擱置在空調(diào)間里的植物,蒸發(fā)了過多水分的同時又曬不到充足的日光,無精打采地打了蔫兒。
傍晚六點整。和平時一樣,董朝露最后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辦公桌,確定一切整理妥當后,披上風(fēng)衣,背包走人。她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生產(chǎn)家具的獨資企業(yè),總部在北歐。公司規(guī)模很大,在各大洲幾十個國家都設(shè)有工廠和賣場,而她,是這家大公司在中國分公司的一名小前臺。
董朝露對于這份工作沒有什么不滿。職位雖低,擔(dān)子也輕,更何況公司運營良好,福利豐厚,她的薪酬相比普通公司同類職位的薪酬幾乎高了一倍,最重要的是,她才二十五歲,她的職場機會,還有很多。
朝露等了兩趟電梯才擠進去。她百無聊賴地看著樓層數(shù)字從“18”跳至“1”,電梯門打開,人群走出,掏出門卡,刷開閘機。把門卡塞回皮包后,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頭發(fā),略猶豫了一秒,往大堂轉(zhuǎn)角處的化妝間走去。
往常,她都是直接搭電梯坐到地下二層的地鐵站回家的。今天之所以不同,是因為她和好友周若枝說好,晚上要去參加高中同學(xué)聚會。
鏡子中的她還很年輕,皮膚狀態(tài)很好,即使不施脂粉,也細膩光潔。出于職場需要,她才每日薄施脂粉,略化淡妝,為的不過是一種禮節(jié)。她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除了有些淡淡油光,其余都還過得去。
她伸出手,水龍頭自動流出溫?zé)岬乃?。她把手袋放到一邊,用手捧了水洗了把臉。用紙巾擦去面上的水珠后,她感覺整個人精神一振。
她沒有重新上妝,只用隨身手袋里的平價護手霜涂了臉就從化妝間走了出來。才走到大堂,手機就響了。她“喂”了一聲,就聽周若枝在電話里嚷道:“在哪兒呢?”
“你在哪兒呢?”她反問。
“就你們正門那塊兒,你一出門準能看見,你認得我的車吧?”
果然,朝露一出門就看到了若枝的那輛馬自達。她沖車窗里的人笑了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