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拉開五斗柜的抽屜,把紅花油放回去,背對著母親低頭道:“實在不行,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另外找人照顧一天。他……總有朋友什么的,說不定……還有女朋友什么的呢?!背断肫鹆四翘煸凇柏埮c鋼琴”里見到的卷發(fā)女郎,看他和她那樣親密的樣子,說是戀人也極有可能。
“他要是有女朋友,我還會想起給你介紹?”
“也許那時沒有,現(xiàn)在有了。也說不定……早就有了,你不知道。他的條件,其實也不差,找個女朋友,也未必那么難的,是不是?”朝露坐回床沿上,低聲說道。
“哎,這孩子就吃虧在他那身體上,如果不是殘疾……”
朝露想起很多個畫面,從“貓與鋼琴”到今天的暴走現(xiàn)場,每一個都是“那個他”左腿無力地劃著半圈的樣子,那樣刺目、刺心。她不禁脫口問道:“是先天的,還是后天的意外?”
“說起來造孽!原本好端端一個健全孩子,一帆風順地活到二十多歲,沒想到一場車禍讓他昏迷了好幾年。大家都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醒了,老天總算開眼,沒有讓他一直睡下去。只是在他人事不省的那幾年,他媽沒了,女朋友也跟人走了,醒過來又發(fā)現(xiàn)身體成了這個樣子,光想想就夠讓人傷心了。偏這孩子要強爭氣,又心胸寬大。不說別的,單說兩件事——一是拖著這樣的身子一個人去德國留學(xué),邊復(fù)健邊念到了博士畢業(yè);二是他到現(xiàn)在都待當年離開他的女朋友連同她的丈夫跟好朋友似的,這份勇氣、這份氣度,是幾個人能有的?”
朝露心中暗嘆:母親看人的眼光原是不錯,只可惜……又見賀蕊蘭對這位東家大有夸口不絕的態(tài)勢,便笑著打斷道:“好了媽,別的先不說了,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我替你去?!?/p>
賀蕊蘭先是一驚:“你?你怎么能……”話說了半句,眼神倏然一轉(zhuǎn),連帶語調(diào)都變得柔軟下來,“嗯,也只好這樣了。”
朝露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來,她連對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去了那里,總得有個稱呼,明天現(xiàn)問總不太禮貌。
“媽,那個人我怎么稱呼他?”
“小褚啊?!辟R蕊蘭聲音里有些困意,過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哦哦,我平時叫他小褚叫習(xí)慣了,全名叫‘褚云衡’。”
朝露本想問是哪幾個字,話到嘴邊卻咽下了。她不想賀蕊蘭覺得,她很在乎他似的,惹來無謂的揣測。再者,明天去了那里,橫豎稱呼人家一聲“褚先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