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明覺得眾目睽睽之下,她這宣示主權的動作有些別扭,就想掙開一些距離,結果被林紅一把拉回來。她說,別動。
方園在心里笑,今晚表姐在走宋丹丹謝娜的路子了?
林紅說,OMG,感謝高科技,虛擬空間大團圓。
許光明樂呵呵起來,他對那頭的女兒說,虛擬團圓,但心可是每天都團圓的。
林紅說,哼,誰知道,寶珠你給我看著他點,他一個人在外地,得有人嚴加看守。
貝貝在視頻里沖著這邊笑,她說,媽,你別忘了我也是一看守哦。
這邊寶珠也跟著笑了,她掏出手機,打給司機,讓他把禮物從車里拿過來。
貝貝在視頻里說,你們想我嗎?
林紅許光明說,想。
貝貝說,那么你們就從手機里爬過來吧。然后她吐了一下舌頭,說要去做作業(yè)了,就關了視頻。
林紅把酒杯端起來敬寶珠,解嘲似的說,我們每天都是這樣團圓的。
寶珠笑道,真得感謝高科技。
許光明從剛才與女兒聊天的興奮中回過神來,覺出味來,他對林紅明顯的心機感覺尷尬,他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寶珠,寶珠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在看剛上來的一道做工漂亮的點心。
許光明想岔開話題,他對林紅說,這佛跳墻很正宗。
林紅可沒空吃菜,她像是在對方園說,形式感很重要,每天這么隔空對話,至少像個家的儀式,如果連這都沒有了,家的實質(zhì)就可能更沒了,所以,無論是人還是家都是很脆弱的。
方園硬著頭皮跟上,說,所以啊,許光明你得隨時視頻,否則姐會抓狂的,她可不是在意你這個半老頭子,而是這個家。
方園想,我這話沒說錯,也算是實話。他盯著許光明,看他在點頭。許光明確實在點頭,并且突然對林紅叫起來,啊喲,我不是每天都電話的嗎,我每天都電話的呀,我哪天沒給你電話了?
正說著,司機拎著一個GUCCI紙袋進來。寶珠接過來,遞給林紅說,是一個包,還行的,你就隨便用用吧。
林紅說自己也準備了一份禮物,可沒GUCCI這么高檔啊。她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只大大的樂扣盒。她掀開蓋,遞給寶珠看,說是自己熬的阿膠,放了核桃冰糖黃酒。
寶珠看著阿膠,說,這很花工夫的,我媽媽以前做過。
林紅說,是啊,熬起來是花工夫的,好在我有的是工夫。
林紅用手指揀了一塊,在燈下它晶瑩烏黑發(fā)亮,她把它遞向?qū)氈榈淖爝叄f,你嘗嘗很Q的。
林紅看著寶珠嚼著阿膠在點頭,林紅笑起來,說,好在我有的是工夫的,現(xiàn)在晚上我沒啥事可做,除了等他和女兒的電話,就是熬阿膠,熬啊熬啊熬啊,下次來再給你帶。
第三天下午,林紅和方園坐高鐵回家。對于這次宣示主權活動,林紅的感覺萬分復雜,她一會兒認為自己真他媽的掉價,把自己整得那么土那么心機那么庸俗化就像一街坊媳婦,一會兒她又認為即使樣子可憐、心機外露,那又怎么了,因為本來就是這樣子,在這世上,眼下她除了有這個家這個老公這個女兒還有啥呢,求求你寶珠,別拿走他,你已經(jīng)有很多東西了,而我只有他了,比他好的男人多的是,我只是想留住這個家。
表弟方園覺得這是人生奇怪的經(jīng)歷,他對表姐說,我相信寶珠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她生意做得那么大,會不理性嗎,否則她怎么做得那么大。
林紅抱著那只GUCCI包,說,即使我放心了,我還是糾結,因為憑良心說,她人確實挺好的,貝貝能留學全靠她,她越對我們有恩,我越糾結,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于是方園對她嘆了一口氣,說,千不該萬不該這么盲目送貝貝出去。
哪想到她看了方園一眼說,對這一點我從不后悔,因為貝貝在那邊學得很開心。
方園還來不及傻眼,就聽見她在說,方園,你們也得把朵兒送出去,留學的事越早準備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