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瑤扯過一枝連翹，使勁揉弄了幾下，弄了一手黏膩的花汁。她決定了，如果這次柳保和阿良再出什么鬼主意，她就直接跳到院子的老水井里，一了百了。

一個黑影晃蕩著移近，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柳碧瑤扔了手里破碎的枝條，扭過頭斜眼看著阿良，等著他的話。阿良熟悉柳碧瑤的脾氣，知道只能來軟的。他呵呵一笑，故作親和地打著招呼，“碧瑤，在院子里玩啊?！?/p>

柳碧瑤不吱聲，伸手逗弄著墻縫里紅衣黑點的瓢蟲，瓢蟲張開細(xì)透的翅膀，宛如輕盈的小精靈，飛到高處，閃過一個柔和的亮點。

阿良笑著說：“我這次從上海回來，給你和你爹帶了點兒東西。這是專門給你帶的?！?/p>

阿良說話的同時伸出提著東西的左手，一包用細(xì)麻紙扎裹著的糖在陽光下晃晃悠悠。柳碧瑤認(rèn)得，這是她喜歡的寸金糖，小的時候吃過。她不知道阿良這次是何居心，搖搖頭，沒好氣地說：“不要！”

阿良收了提著小糖包的手，還是樂呵呵的，可說的話竟有了認(rèn)真的意味，“碧瑤啊，以前是阿良叔的不對，不過，我還不是因為聽你爹的話才四處托人替你找人家的？現(xiàn)在你長大了，誰也不能強迫你做什么事。這些年，阿良叔東闖西蕩地明白了不少道理，再想想以前，心里愧疚得很。這包糖算是阿良叔向你認(rèn)個錯，行不？”

這番近乎誠懇的話說得柳碧瑤心一軟，她瞅了一眼阿良，嘴巴仍然很硬，“那你這次來找我爹做什么？”

阿良拎著紙包的細(xì)繩，把糖放在柳碧瑤的手里，嘆了聲，“我這次來啊主要是告訴你爹……”他打住了話。阿良神秘兮兮地湊近，光線勾勒出他尖尖的下頜，柳碧瑤厭惡地后退了一步，仍舊問道：“告訴他什么？”

“算了?！卑⒘忌裆珖?yán)肅地?fù)u了搖頭，“等你再長大些，我再告訴你?！彼懒脫芷鸷⒆拥暮闷嫘氖亲钪苯拥臏贤ㄇ?。果然，柳碧瑤追問道：“你不是說我已經(jīng)長大了嗎，現(xiàn)在就告訴我?！?/p>

“也好?！卑⒘及底缘靡?，又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我前兩天去了趟上海，你猜我見到誰了？”

“誰？”

“見到了你娘?！?/p>

一只蝴蝶扇著艷麗的薄翅飛過，抖落些許細(xì)碎的金粉。陽光像一張淺金色的網(wǎng)，柔和地包裹住她的身子，紙包里的糖顆粒分明地硌著柳碧瑤的指尖，這讓她想哭。模糊的回憶里只有娘溫暖柔軟的掌心，牽著她的小手穿過那條被雨水侵濕的石皮弄，一縷縷不完整的陳舊記憶，泛著黃失了真。

柳碧瑤微蹙了眉頭，疑惑道：“……真的？”

阿良的眼神是真誠的，“真的，就在上海?！?/p>

墻根下的錦帶花比往年開得晚，碧綠的葉子漾著飽滿的光澤，微風(fēng)絲絲吹過時便有陣陣香氣撲鼻。柳碧瑤低頭把玩著糖紙包，咬著唇一言不發(fā)。阿良的這個消息叫她的心微微一顫，過后具體的感覺，卻也說不出什么。

對柳碧瑤的沉默，阿良有些訝異，但想到她當(dāng)時年紀(jì)也小，可能是淡忘了，一揮手說：“你那時年紀(jì)太小，想不起來了也正常?！?/p>

“我記得！”柳碧瑤不喜歡別人把她當(dāng)無娘的孩子看，一下急了，“我當(dāng)然記得?！?/p>

阿良笑得神秘，“這就對了。我見到你娘了，還和她聊了幾句……”

“你胡說！”

“哎，你這孩子，”阿良睜大了眼睛，“怎么這么跟大人說話！再說了，我騙你干什么?！?/p>

“那你們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