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謂我心憂(3)

翡冷翠 作者:鄭喬尹


段睿一驚,臉上掠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他沒繼續(xù)說下去,柳碧瑤眼中的水光揪緊他的心。段睿蹲下來,直視她,換了柔和的語調(diào),“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去茶園看場戲吧,就算是我請你,就今晚……”

哪怕只是今晚,穿上這身美麗的衣裳,陪他去看場戲。

柳碧瑤轉(zhuǎn)過頭,倔強地回絕,“我不去?!?/p>

“我不甘心,”段睿站起來,“除非他向所有人宣告,你是他的女朋友。”

“這衣服請你拿回去?!?/p>

段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一時恍惚不語,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自作多情的小丑。他冷笑一聲,說話也帶了寒氣,“我從不收回送出去的東西,你不要的話,就把它扔了吧?!?/p>

晚風(fēng)從開啟的門縫擠入,冷冷地貼過她的后背。腳步聲漸遠漸無,柳碧瑤突然清醒過來,開始覺得懊悔,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他又送她精心準備的禮物,無論如何自己不該這么對他說話,說討厭他。

柳碧瑤撥弄著蝴蝶扣,一絲后悔慢慢地涌出心口,她應(yīng)該拒絕得婉轉(zhuǎn)些。

樓下傳來一陣嬉鬧聲,段依玲尖亮的聲音盈入耳朵,“阿睿!阿睿!”她喚了幾聲,像是得不到回答,咕噥了幾句不滿的話。

柳碧瑤站起身,跑下樓去。

柳碧瑤知道段少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躺在書房的搖椅里,晃悠晃悠地整理情緒。果然,柳碧瑤走進書房,見段睿就躺在搖椅里,只露出一頭黑發(fā)。柳碧瑤走到他身邊,段睿半瞇著眼,失了神,軟綿綿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衣袖裙擺撩動的風(fēng)輕拂而來,段睿挑了挑眉,浮起目空一切的笑容,嘴角略帶嘲諷,“除非你愿意陪我去看戲,否則什么都不用說?!?/p>

一片空虛的寂靜,他等著她的回答攪亂這份哀怨的沉默。

“我可以陪你去看戲,但衣服我不能收?!?/p>

段睿起身,臉上的陰云已散去大半,明亮的眼眸閃過一縷少年特有的溫存,“衣服是你的,你隨便處置?!?/p>

夜深了,喧鬧的賓客散了些。車夫何三忙著拉送幾位頗有醉意的客人,段睿到馬路上招手喚了一輛敞篷黃包車。柳碧瑤抬腳上車時,一個敏感的想法讓她的情緒頓時陷入谷底:自己這么做,是在犯錯嗎?

“阿睿!”段依玲有些嗔怒的叫聲從身后傳來。

段睿沒理她,吩咐車夫起步。

偌大的段家洋房,夜色分明如晝。酒席的末尾是西式香檳宴,聚者多為年輕的客人。傭人們開啟冰鎮(zhèn)的香檳,一只只線條優(yōu)美的酒杯傾注半滿的瓊液,緩緩上升的酒猶如水晶珠簾漫過穹廬。段依玲撫著冰涼的杯緣,有一下沒一下地應(yīng)付賓客熱情的問候。

她偷得空隙,斂去疲累的笑容,轉(zhuǎn)身輕聲問家傭:“阿睿呢,去哪兒了?”

傭人低低地回答:“少爺去戲園子看戲去了?!?/p>

“看戲?”段依玲百思不得其解,眼波流轉(zhuǎn)向滿席客人,心火一上來,語氣甚是責(zé)懟,“這時候看什么戲,這么多客人讓我一個人招待,太不像話了……一個人去的?”

“說是和碧瑤一起去的?!?/p>

周圍的喧鬧像是突然靜下來,玻璃的寒氣隔了層恍惚的膜摩挲著侵入玉指,段依玲又氣又急,用勁把酒杯擱在托盤上,咬著牙說:“阿睿這是在干什么!”

有股怨氣迂長徘徊于胸腔,火氣混著酒氣躥上來,敷在眼底徐緩燃燒。段依玲輕咬下唇,熄滅了破壞自己心情的那個想法,繼而轉(zhuǎn)首輕柔地囑咐傭人,言語似嬌鶯,一聲聲婉轉(zhuǎn)悅耳。

“去把溥倫先生請過來,就說是我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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