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快樂,段小姐?!?/p>
段依玲強(qiáng)壓心里的失落,不放過最后一線希望,語氣略有譏誚,“你就不問她去哪里了,和誰在一起?”
溥倫看著她,神情稍有停滯。很快地,他聳了聳肩笑道:“這是私事,我們無權(quán)過問,不是嗎?”
段依玲不解,他到底把那丫頭當(dāng)做他的什么人,還是他習(xí)慣以這種淺幽默的語調(diào)和不相干的人談話?她放柔了聲調(diào),說得漫不經(jīng)心,“她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你可以在這里等等。”段依玲別有用心地輕哼一聲,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可能今晚就不回來了?!?/p>
溥倫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
朝歡暮宴,總是被多情賦予凄涼,這個迷人的男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段依玲要留住他。她想多了解他一點(diǎn)兒,或者說,讓他多了解自己一點(diǎn)兒。
燈光柔軟,照進(jìn)明眸是春色亂生。段依玲抬起指尖拂過彈性的卷發(fā),眼波流轉(zhuǎn),這樣誠懇嫵媚的眼神任誰也無法拒絕。
她徹底放下身架,懇求道:“能陪我跳一支舞嗎?就那一支?!?/p>
月亮劃過半空,密叢處閃現(xiàn)幾點(diǎn)螢火蟲。微弱的螢火之光阻礙不了皓月之明,客廳里的留聲機(jī)吱吱呀呀地唱開了,交織出一支憂傷的夜歌。
他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肌膚相觸輕柔而溫暖,撫著她腰肢的手也很有尺度地輕撫而已。這是一首輕巧的舞曲,沒有擁抱旋轉(zhuǎn),沒有衣袂翻飛,只有細(xì)碎的舞步糾纏彼此的呼吸,愛戀卻從指尖流出,由眼神指明。
她有眾多的追求者,足以證明她的魅力,他也必定是喜歡美女的。段依玲主動挽住溥倫的脖頸,雙臂柔軟地?fù)徇^他的頸項,交纏于頸后。段依玲希望自己是只誘人的獵物,就此落入他的視野。
溥倫的眼神像豹,瞳人危險地瞇成了一條線,盯著她。
這樣的姿勢使他們貼得更近,近得能覺察到幾絲呼吸間的微風(fēng)。段依玲閉上眼睛,她在等,等一個吻的降落。
良久,他依舊拿同樣的眼神看她,深深地打量著。段依玲有一絲惶恐,她不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是否中意自己,于是更覺他迷人。矜持突然而至,段依玲祈求了解他心底的那番想法,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一笑,必是美如春花。
她迷亂地問:“你愛我嗎?”
溥倫半垂眼簾,由衷地贊美,“你非常迷人……”
“那你愛我嗎?”
段依玲眼里的野性徹底斂去,挑起來的眉目與其對視。溥倫停下舞步,很輕地回答:“不愛?!?/p>
幾條街道之外,這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闊敞的戲樓分為三層,喧天鑼鼓如雷滾過,蕭索地回轉(zhuǎn),直入云霄,仿佛把附近的熱鬧全都吸了進(jìn)來。段睿訂的是花樓的包廂,包房隔出一方私密的空間,不見如潮的觀眾,只見戲臺上戲服裙裾舒卷成花,聞聽三弦月琴長音波蕩。
花旦桃面含春,顛著乖巧而輕浮的步子,徐步百媚。柔軟戲袍踢起一角,露出艷麗的戲鞋,戲子伸出纖指如蘭,嬌滴滴地開唱,“呀——”
柳碧瑤不太懂戲文,她的目光雖然始終如一,靈魂卻早已游弋到了遠(yuǎn)方。這聲委婉拖長的花腔猛地拉回她的思緒,柳碧瑤恍然大悟般回過神來,心有不安,匆匆起身,“我該回去了?!?/p>
段睿的心思也不在戲上,見柳碧瑤執(zhí)意要走,便應(yīng)允陪她出了戲園子。戲未散場,候在戲場外的黃包車早就列隊排到了對面的街上。段睿沒叫車,只是靜靜地陪著她走。
拐過幾條熱鬧的大馬路,迎面斜伸過來的是一條靜謐的弄堂,里弄顫顫巍巍晃悠出一豆燈火,賣餛飩的竹梆聲裹卷素涼的江風(fēng),敲得夜色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