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蕭巋眨眼間恢復(fù)了活潑相。

蓉妃無奈地嘆息：“真的?！?/p>

“那我不惹事就是了?！?/p>

蕭巋唇線一抿，一絲似有似無的得意從秀氣的眉角處揚起，人嗖的一下跑出內(nèi)殿，珍珠簾子又是一陣嘩嘩作響。

蓉妃站在花窗前，殿外照例靜悄悄的，只聽到兒子輕快的腳步聲。他的身影在晨曦的掩映下，像個跳動的精靈，眨眼間就消失了。

“今日定是一個明媚的晴日?！?/p>

蓉妃無波的臉上，平添了少許生氣。可想起兒子留下的話，她的眼光又暗淡了下來。

在漫長的宮廷生涯中，她總是寂寞地打發(fā)日子。初進宮時，她承蒙梁帝眷寵，就在這里辟了玉荷池。蕭詧愛牡丹，卻也學(xué)《鄭風(fēng)》笑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辟n名“蓉”。如今美景依舊，愛蓮之人難見。她獨守著這片荷池，滿池荷花只落得個“食蓮駐顏輕身，固精氣，烏順發(fā)”之用了。

蓉妃輕輕嘆氣，淺抿一口手中的碧螺春，兩耳仔細地聆聽外面的動靜。

不久，守在外殿的宮女進來稟報道：“娘娘，沈大人求見。”

蓉妃一如既往的端坐模樣，微一頷首，侍女便打了簾子，宰相沈不遇一身朝服走了進來。

沈不遇就要行跪禮，蓉妃見殿內(nèi)已無他人，急忙上前攔了。沈不遇就勢起身，輕說：“臣已見過皇上?！?/p>

蓉妃怔然地凝視沈不遇，隨即苦笑道：“巋兒少不懂事，總是任著性子來，他父皇又寵他。”

“娘娘切勿擔(dān)心，這是好事?！?/p>

“何以見得？”

沈不遇略微思忖，反而安慰蓉妃道：“定國公死后，穆氏勢力不弱反強。究其原因，是其黨羽早已遍布朝野。而蕭韶既是皇后所生，又是大皇子，民間看來這太子之位非蕭韶莫屬。而皇上為何遲遲不立太子？他的心在三皇子那頭呢！再說，西魏久不退兵，國家內(nèi)憂外患，正是皇上重用微臣之時，這師職不當(dāng)也罷。”

“表哥性情豁達，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宮里多嬌娥，想我早晚會成失寵之人，巋兒的前途就交給你了?！比劐直窒驳?。

“這是自然。沈家也就娘娘這門皇親，微臣定要誓死護佑。只怪微臣教誨過嚴，三殿下向來不羈，怕了臣、畏了臣，也是人之常情。等他成人，自然明白微臣用心良苦，對母妃也不會大不敬了?！?/p>

蓉妃釋然，連連頷首道：“怪我縱容過度。這孩子，是我的命啊?！?/p>

“也是皇上的命?！鄙虿挥鑫⑿α?。

后宮不宜久留，沈不遇告退。蓉妃一直送他到殿外。待人去鳥噤，她還久久未回殿，一身華服拖了一地陽光。

沈不遇出雯荇宮，由宮人在前面引路，走在綿長的甬道上。

他低著頭想心事，步伐緩慢從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沉重。然而這樣幽靜的地方好似起了大風(fēng)，頭上的繁枝茂葉浪頭一樣地拍打。沈不遇回神，仰頭看見幾名宮人滿臉的驚懼，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空掉落一個黑糊糊的麻雀窩，不偏不倚砸在他的頭上。

朱紅墻垣上爆發(fā)出孩子的笑聲。

沈不遇顧不得頭上的污穢，拐過月洞門，但見兩個小身影竄下墻垣，飛一般跑了。

為首的正是蕭巋。四皇子蕭灝跟在后面，長袍差點絆倒了他。蕭巋跑得從容不慌張，回頭還看了沈不遇一眼，示威性地揚了揚眉。

沈不遇站在那里干生氣，又無可奈何。眾宮人趕緊上來幫宰相大人撣灰塵、去污穢，好容易收拾干凈了。

沈不遇整了整衣冠，繼續(xù)走路。一路上他心里在罵：“小子，我會滅了你的戾氣，早晚你得乖乖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