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江陵城外雖然還是有西魏兵駐守,城內(nèi)卻是一片生機(jī),店鋪連綿望不到盡頭,車馬川流不息,人聲鼎沸。鄭渭臉色稍霽,吩咐馬隊直奔他大哥的府邸。
太仆卿鄭德夫婦聞訊在門外迎接,鄭渭大笑道:“大哥,我把灝兒也帶來了,這壽辰夠熱鬧了!”蕭灝皇子身份尊貴,鄭德又是他的大舅,一陣跪拜揖禮,一行人這才前呼后擁著進(jìn)府邸去了。
客廳坐定,丫鬟奉上滾燙釅茶。鄭德將壽宴賓客名單請鄭渭過目,并憂心忡忡道:“如今朝廷自成兩派,你我是保我大定皇帝的一派,穆氏一族暗潮涌動。請誰不請誰,都得仔細(xì)斟酌,免得被人抓了個連群結(jié)黨、竊弄威福的罪名。”
“辦個壽席,哪有這般畏前縮后的?你只管去辦,有我浣邑侯護(hù)著誰也不怕!”鄭渭沉著臉,領(lǐng)略了一番名單,突地冷哼一聲,“沈不遇這家伙過得可是順風(fēng)順?biāo)?!?/p>
提起沈不遇,鄭夫人不免嘀咕道:“當(dāng)初沈家獻(xiàn)上蓉妃,我家獻(xiàn)上親妹子,沒想到妹子命不濟(jì),這圣眷恩寵全讓蓉妃占了去。沈不遇還不是仗著這層關(guān)系爬上宰相之位?如今蓉妃圣寵漸衰,沈不遇變著法子想攀上皇親,聽說新認(rèn)了個干女兒,長得貌美如花。哼,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
鄭德不耐地皺起眉頭,說道:“認(rèn)個干女兒,又不是光宰相府一家。三皇子已長大成人,選皇子妃是早晚的事,哪家不是絞盡腦汁將女兒往宮里送?”
鄭渭聞言,不以為然地大笑:“他們是干閨女,咱鄭家可是親閨女。想當(dāng)初皇上看見懿真,那可是贊不絕口啊,親口許下兒女親事。大哥大嫂,只要單等遴選大禮,讓懿真往大禮上一站,這三皇子妃非懿真不可!”
鄭德夫婦連連頷首,倒似真了一般,竟都隨著歡笑起來。
蕭灝一路勞頓,回到大舅家便找了間廂房小憩。睡意蒙眬中,鼻子癢嗖嗖的,他睜開眼睛,只見坐在面前的麗人拂去絹帕,朝他展顏一笑道:“灝哥哥。”
“原來是懿真表妹。先讓我睡一會兒,再陪你玩?!笔挒貒亷拙?,翻過身去。
懿真不依,強(qiáng)拉他起來,嘟嘴道:“你來我家,也沒先找我。雖說是我父親的壽辰,可不用你四殿下操心。你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陪我這個表妹?!?/p>
這樣的模樣話語是極為討人憐愛的,蕭灝沒了辦法,起床披衣套靴:“就陪你一個時辰,未時之前我得回宮向父皇請安,還要見三哥,商議秋狩事宜?!?/p>
懿真以帕掩唇,臉上浮起兩團(tuán)嫣紅:“灝哥哥,秋狩……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蕭灝早已看出懿真找他的意圖,故作正經(jīng)地咳了一聲。懿真急忙倒茶給他,仍是低低垂著頭。蕭灝慢慢飲了一口,終于笑道:“好了,我知道了。等見了三哥,這事我會幫你記下的。”
“多謝灝哥哥?!?/p>
懿真滿懷驚喜地盈盈一拜,笑容綻開,恍如桃李。
這日臨近傍晚,天色陰暗得早,漫天被烏云遮蔽,似乎要下雨。
位于宰相府的萏辛院里早早燃起琉璃紗燈,燈影挪動,輕煙裊裊。廂房內(nèi),滿目的精雕漆金箱柜。做工精巧的嵌金銀絲銅鏡里,模糊地映出休休纖柔的身影。她正埋頭整理從老家?guī)淼囊挛铮稽c胭脂紅映在她的面上,越發(fā)有著別樣的光華。
外面?zhèn)鱽韼紫螺p微的腳步聲,休休緊張地抬頭,只見丫鬟燕喜小跑著進(jìn)來:“小姐,別收拾了,二夫人來看你了?!?/p>
休休一驚回望,只見兩名環(huán)髻小婢執(zhí)燈引路,二夫人柳茹蘭由貼身丫鬟翠紅攙扶著,穿花拂柳緩緩而來。休休忙出門施禮,柳茹蘭輕輕將她扶起,微笑道:“白日已經(jīng)行過大禮了,你我現(xiàn)在是自家人,不必拘謹(jǐ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