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蔡秀英的腰椎一直不太好，坐在那里打麻將的時候，總是感覺橫豎不舒服，一起的雀友楊太太便推薦了一位姓祝的推拿醫(yī)生。祝醫(yī)生有個小小的私人診所，蔡秀英去治過幾次，多少有些見效，一來二去，便成了熟人。這位祝醫(yī)生，人長得有幾分難看，臉上疙疙瘩瘩，矮矮的個子，很壯實，手上有一把力氣，性格則是出奇的溫順，說起話來細聲細氣，尤其是跟女人說話時不急不慢，很會討女人喜歡。蔡秀英常常聽楊太太說祝醫(yī)生如何好，第一次去診所，也是楊太太陪著去的，出于女人本能，蔡秀英一眼就看出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太正常。楊太太的老公是一名律師，可是她說起自己老公，都不是他如何幫人打官司，而是如何與人做生意。大約是外面有了女人，還不止一位，楊太太說起他來，就火冒三丈，一說起祝醫(yī)生，臉上便紅光直閃，一點都不避諱自己與他的關系。

漸漸地，祝醫(yī)生便主動上門為蔡秀英推拿，每星期會來一次。她發(fā)現(xiàn)他的嘴很穩(wěn)，不露半點口風，從來不說自己與楊太太怎么樣。俗話說，十個女人九個肯，就怕男人嘴不穩(wěn)。通常男人占了女人的便宜，都喜歡到外面去胡說八道。祝醫(yī)生與楊太太的關系正好顛倒過來，楊太太給人的印象，是該說的話會說，不該說的話也會說。譬如她就從來都不避諱床上的事情，一起打牌的太太們，不知不覺地便會聊到自己男人，而楊太太說起自己老公總是不屑。別人不太好意思公開地問祝醫(yī)生怎么樣，但是因為她常常暗示了自己與他的關系，大家自然而然會產(chǎn)生聯(lián)想，忍不住會跟她開幾句玩笑。有一次說起男人的身高，楊太太不懷好意地壞笑，說個子高矮與男人的那玩意壓根沒什么必然關系，她老公就跟她很認真地聊過這事，說他們家弟兄五個，楊太太老公排行老大，老二的個子最高，偏偏那玩意是最小，老五的個子最矮，可是本錢卻最大。

一起打牌的賈太太便笑著起哄：“楊太太的意思，是祝醫(yī)生的本錢很大了?！?/p>

這本是一句脫口而出的玩笑話，楊太太又是臉皮很厚的女人，對于這樣的玩笑，怎么打發(fā)過去都可以。偏偏那天她突然矜持起來，什么話都不往下接著說了，反倒害得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一些話，說了也就說了，可是遇到冷場，扔出去了沒有反響，情況便完全不一樣?；蛟S楊太太是故意要這么做，她這么不吭聲，就更有懸念，恰巧又是一副誰也和不了的牌，一張接一張麻將牌往桌上摔，直到大家把牌摸完。第二天，祝醫(yī)生上門為蔡秀英上門推拿，蔡秀英想到前一天麻將桌上的冷場，想到說過的那些玩笑話，情不自禁地想笑，笑了，又覺得自己不應該笑，忍住了不笑，沒想到越是要忍，就越想笑。祝醫(yī)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笑，他覺得自己按摩的位置并不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