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內(nèi),女子抬起頭靜靜凝望著他,眼神復(fù)雜,停頓了片刻,終于問出了一句話:“若不能為己所用,當(dāng)斷然棄毀。十幾年了,公子從來不曾如此猶豫過——公子是喜歡蘇姑娘嗎?”
“……”他并沒有避開這個話題,眼神卻有些閃爍,仿佛重瞳之下的另一個自己在舉棋不定,“我不清楚。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血薇,她只是她,或許我能清楚一點吧。”
趙冰潔微笑:“但依我看來,蘇姑娘心里卻是有公子的?!?/p>
“未必。我想阿微憧憬的,恐怕也不過是那一段人中龍鳳的江湖傳奇而已?!笔捦T茡u著頭,“我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人,只怕這幾年來,我的所作所為也已經(jīng)讓她越來越失望了——她畢竟不是能懂得我的人?!?/p>
“怎么會呢?”趙冰潔嘆息,“她一定會體諒公子的辛苦?!?/p>
蕭停云搖了搖頭,苦笑:“她不會懂的……她只覺得自己辛苦而已。她最近的精神也很差,天天喝酒,不愿意再沾手樓里的事務(wù)。我怕她心里的確已經(jīng)有了離去之意。”
“如果是真的,那接下來公子準(zhǔn)備將她怎么辦呢?”趙冰潔輕聲問,似是試探,“如果蘇姑娘真的一心想要離開聽雪樓,公子打算就這么放她走?”
“難不成我還能硬生生關(guān)住她不成?”蕭停云苦笑,“可是,冰潔,你應(yīng)該明白失去血薇對聽雪樓來說意味著什么——你足智多謀,有什么辦法嗎?”
趙冰潔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在他身后坐著。許久,她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公子今年也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早該成家立室,何不屈身求婚,將她迎娶入聽雪樓呢?只要成婚了,蘇姑娘一輩子都是聽雪樓的人了,不是嗎?”
蕭停云微微一驚,驀然沉默下去,長久地不說一句話。
趙冰潔也沒有說話,只是如同影子一樣坐在黑暗里,呼吸細(xì)得幾乎聽不見。她的手指在古舊的書卷上微微移動,有不可覺察的戰(zhàn)栗,似乎在等待著某個重大的宣判。
“冰潔,”沉默中,蕭停云忽然笑了一聲,“你這個主意可真是……”
說到這里,他忽地又頓住了,便再也沒有繼續(xù)。停頓了很久,嘆了一口氣,開口問:“你覺得這是容易的事嗎?婚姻是大事,而阿微的性格剛強決絕,若是一擊不中,便只能永息機鋒——何況我一直都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公子雄才大略,對兒女之事自然不放在心上?!壁w冰潔的呼吸略微有些波動,然而聲音卻還平靜,“以冰潔看來,此事只要公子一開口,必然十拿九穩(wěn)?!?/p>
“是嗎?”蕭停云低聲,不置可否,“你倒是比我自己還明白。”
他的眼睛凝視著她,似笑非笑,重瞳深遠(yuǎn)如潭。
“如果公子真的想和蘇姑娘修秦晉之好,我可以出個主意,”趙冰潔也笑著,伸出一根手指,“再過一個月,就是石老樓主的忌日,蘇姑娘來到樓里后再沒回去過故鄉(xiāng),想必十分懷念,公子可以趁機陪她去一趟風(fēng)陵渡——舊地重游,等到了石前輩的墓前,公子拿出先人遺命,再開口相求,她一定不能推托?!?/p>
“是啊……石前輩臨死之前,曾經(jīng)要我們相互照顧,共同守護(hù)聽雪樓。”蕭停云長長嘆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她一貫聽姑姑的話?!?/p>
“那就是了,”趙冰潔無聲地笑,“天時、地利與人和,樣樣都全了,公子還有什么顧慮?”
“我還有什么顧慮?”蕭停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重復(fù)了一句她的話,那一刻,他的眼里似乎有復(fù)雜的光芒一掠而過,然而頓了頓,卻只是微微點頭,“這法子倒是不錯,難為你想得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