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是第一次見面1

雙魚 作者:金國棟


命中注定,真的是很神奇的四個字。但是除此之外,又可以用什么來解釋生命劇本的神奇呢?除此之外,還可以用什么來安慰自己呢?

夏洛最終決定留下來。

學(xué)校里考了第一名的夏洛,考了第二名的SISSI,全部都放棄去英國留學(xué)這樣難得的機(jī)會。SISSI給爸爸的解釋是,她突然覺得陪在家人身邊才是最重要的。這么討巧的話,自然贏得父親歡心,也不去深究這其中還有什么秘密。于是那個考了第三名的就莫名其妙地被天上掉下來的幸福餡餅給砸中了。

母親因?yàn)橄穆宓膱?zhí)意留下數(shù)次尋死。先是以死相逼,無效。接著尋死,想起之前自己死而不能,她真是百感交集,自己無用,害得女兒也失去成大器的機(jī)會。一切本來是悲壯的精妙策劃,慢慢竟演變成了一場鬧劇。羞愧難當(dāng)。其實(shí)她連死都不好意思了,先前死了,可能還會重于泰山,現(xiàn)在死,就是一文不值。但是她越是看見女兒的關(guān)懷、懂事、隱忍,她的心就越是悲切。

“媽媽,也許以后等我有女兒了,我也可以為她去死,但是現(xiàn)在,對我來說,你為我活著,更為重要。”那是在醫(yī)院,有一個晚上母親又偷偷拔掉自己的針管,被夏洛發(fā)現(xiàn),夏洛抱著母親輕聲對她說的。她欣喜地注意到她的母親,也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夏洛知道,自己的媽媽寬恕了她自己。與其窮其一生來保護(hù)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為一個人死一次來得震撼人心。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媽媽有這樣的女兒,而夏洛有這樣的媽媽,這份情,要兩個人去珍重。

家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回家也看不到父親。他從來都是沒有什么消遣,只會喝酒。但是管不了這么多。喝去吧,如果這樣可以讓父母好過一些。夏洛去保險(xiǎn)公司,要了許多文件,然后拿了一個大紅包,把SISSI給她的錢,付過醫(yī)藥費(fèi)后剩下的,都裝在里面。夏洛告訴媽媽保險(xiǎn)公司終于賠了7萬元。一向心細(xì)的媽媽這次沒有多問,她是覺得女兒真的長大了,可以當(dāng)家了,或許她怎么也想不到這錢的來由。而這7萬元,就是他們的全部。

萬般都像劫后重生,一切的起因都在于夏洛有一個機(jī)會去留學(xué),日后可以出人頭地。這像一場噩夢,但愿一切已經(jīng)過去。菩薩仍舊滿面慈悲,她在塵世外看人間種種,自是瀟灑。行走其間,誰不舉步維艱?人生蒼涼,沒想這桶水,在夏洛那么年輕的時(shí)候,就傾盆而下,從此何懼?心若磐石,滿目蒼涼,麻木不仁。

她曠課整整一個月。

等母親病情好轉(zhuǎn),能勉強(qiáng)下地,能自己上廁所了,她才回到學(xué)校里去。父親中間回來過一次,留下一些錢,告訴母女兩個,他現(xiàn)在在工地做事情。母女倆都沒有多問,他從前總是低頭做事,現(xiàn)在眼睛里有了一股狼性,夏洛覺得心里一顫,慌忙去看母親。這樣的躲閃很明顯,但是父親不多久就走了,留下的煙味也漸漸淡去。父親留下的錢,被他用杯子壓著,夏洛抽出來,這錢味道很重,讓她鼻子酸酸的。夏洛只覺得這個家,好像洪水退去,大地漸起生機(jī),卻有了新的秩序。

再回到學(xué)校,夏洛見到SISSI,來不及寒暄,甚至沒有必要,看見她身邊卻多了一張臉。是他嗎?有那么幾秒鐘,她是呆住了,她想起來自己早些時(shí)間做的那個夢,很久很久,這個夢都不再光臨了,老是來,都不像一個夢了。但是現(xiàn)在,她卻覺得自己恍若在夢境中,那個人,說那些好聽的話的那個人,就是他嗎?他們歷盡千辛萬苦,歷盡磨難,終于相遇了嗎?但是他卻走在SISSI身邊,微笑地對她伸出手,不像在夢里,現(xiàn)在,她能清楚地看見他的臉龐。多么精致的臉龐啊,夏洛是一口枯井,沒有一個單詞,沒有一句漂亮話,可以形容眼前人的美麗。她發(fā)覺自己的手指動了動,她甚至都想去摸摸他。

不過他一開口說話,夏洛就釋然了,有點(diǎn)失望,卻是滿身輕松,她不要他在她這樣狼狽的時(shí)候到來。雖然人的面目,夏洛是沒有看到過,聲音在夢里卻是聽過千萬遍的。絕對不是這個聲音。人長得再好看都沒有用,聲音不是就不是。

他說:“你好,我是SISSI的男朋友,阮正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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