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離開時,柳鶯把他攔住,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十元的票子,塞給他:“你把錢收了,我才品嘗你的手藝。”
方濤見她異常堅決,只能笑著把錢收下,轉身離去。
柳鶯打開保暖罐,里面裝著的是米飯、蹄膀和西蘭花,保暖杯裝的是雞湯。她嘗了嘗,非常誘人,她想到自己已經付了二十元,也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雖說,這是母親去世后吃得最好的一頓,但她想到那二十元,還是有些心疼,因為,那可是一個星期的伙食費,是她在麥當勞里打工三天才賺來的。
十二點了,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響了起來,柳鶯把目光投向窗外,只見煙霧彌漫的夜空被閃爍的火光映得通紅,尖嘯著、流光溢彩的“飛毛腿”在天上亂竄,極像小時候從電視里見到的海灣戰(zhàn)爭時巴格達夜空的空戰(zhàn)。她正看得出神,身后又傳來了敲門聲。她起身開門一看,還是方濤,他的手中,拿著兩個高腳炮仗。
“柳鶯,這是用你那二十元買的二腳跳,這叫你買炮仗我來放,走,咱們去放炮仗,為你新的一年祈福消災?!?/p>
柳鶯看著他,沒動。
“走呀!”方濤催促著。
終于,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境,讓她跟著方濤來到宿舍的門口。
“第一炮祝福我能看見柳鶯同學的笑臉!”他看了一眼沒有笑容的柳鶯道。
方濤把一枚炮仗放在雪地里,點了起來。然而,隨著引線的一陣火星,炮仗沒響,是個啞炮。他失望地朝柳鶯看去,柳鶯卻笑了,這是方濤從沒見過的燦爛笑容。
“第二炮祝愿柳鶯同學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這一炮響了,炮仗直竄夜空,接著又在高空中炸響了第二響。他們都高興地看著。
從這天起,柳鶯對這位高三的同學有了好感,成了朋友。他們交談的范圍很廣。方濤喜歡談理想,談前途,家中的事,也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但她不談理想,不談前途,對于她的家事,更是絕口不談,每當方濤問及,她總是回避,把話扯開。
方濤是個讀書用功的學生,高中畢業(yè)后,考上了華東師大的地理系。后來,柳鶯考上的是只讀兩年的大專,所以他們是同一年畢業(yè),同時去尋找工作。但是,讀了四年名牌大學的方濤,尋找工作非常困難,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外資企業(yè)找到一份推銷員的工作,這和他所讀的地理專業(yè)毫不相干。而少讀兩年、只是大專的柳鶯,反倒輕松地進入了一家臺資企業(yè),雖然也是在搞推銷,底薪卻是他的兩倍,這讓方濤很不明白。倒是柳鶯相當明白地告訴他:“你知道嗎,這說明女孩比男孩更適合推銷。”
方濤受到啟發(fā)后,不但明白了,還在明白上有了發(fā)展,那就是女孩子的容貌比學歷更為重要。為此,他十分擔心和柳鶯的關系僅僅停留在同學的友誼上,擔心她遲早會被大款奪走。于是,他十分努力地工作,希望得到晉升、得到加薪,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白領。然而,他十分不順,業(yè)績始終處在同事中的中下游,他弄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努力總是付之東流。也是柳鶯看出了癥結所在,那就是他過于自尊,不懂得在中國搞推銷,必須丟掉自尊,必須要用狡猾來武裝自己。在柳鶯的點撥下,他的業(yè)績有了明顯的上升,并被提了一級,擔任了一個部門的業(yè)務主管。從此,他把自己和柳鶯的關系擺正了,以前,他還一直以為,在聰明上勝過柳鶯,現在不但佩服她,而且變得崇拜。在同時,方濤也由擔心變得絕望,覺得這個聰明、美麗的姑娘,遲早會走進豪門,躺在大款或者富二代的床上?!皩ξ襾碚f,她是天空的月亮,可望不可及。”方濤在加薪后的那天晚上,喝了點酒,望著空中的月亮,發(fā)出這樣的感嘆。他沒有想到,就是這天晚上,他被突然召到“月亮”的身旁,一起坐在咖啡廳的小包房里。在這之前,他已經知趣地開始疏遠柳鶯,他沒有完全拋棄自尊,不想增加自己的痛苦。
“你近來好像在躲著我?”柳鶯直率地問。
方濤苦苦一笑:“你不屬于我,外來的因素太強大了,我不躲著你,只會增加自己的痛苦,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沒有資格擁有你,沒有能力給予你你所應得的東西?!?/p>
“你所認為的我所應得的東西,不就是花園洋房、鉆戒和寶馬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