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母親帶著他去拜訪黑手義未果后,他就知道那個壯如牛的老頭,與自己有著割不斷的關(guān)系。很多次他從黑手義的飯店門前走過,腳陷泥潭一般,慢了下來,那個還算挺熱鬧的地方,籠罩著一股森森陰氣,遠(yuǎn)遠(yuǎn)看見黑手義正忙里忙外。他害怕被看到,低頭繞路或者疾步跑過——那里給楊南的眼淚一直咸澀在他心里。
他是問過楊南的:“那個叫黑手義的,和我們什么關(guān)系?”
楊南說:“錢已經(jīng)給你姐姐了,你找她要就是。”
“媽,那個人……”
“我去買菜了……衣服給我,我?guī)湍憧p好……小峰怎么曬黑了……我一會兒就回省城了……那小狗怎么和小峰那么像?你看看,你自己看看,那臉是不是很像你?連笑都像,吐舌頭,都像,像極了……”她的嘴巴抹了滑滑的油,話一出來就一個趔趄接一個趔趄,向旁邊滑去——實(shí)在滑不開了,她就拉鏈一扯,閉封了嘴,半個小時(shí)內(nèi)一聲不吭。張小峰看不出她那面容下掩蓋著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悲傷又歡喜,藏著幾分憤怒,甚至還藏著更多,張小峰在這樣的神情前率先認(rèn)輸:“我不問你了。”
他把同樣的問題扔給姐姐時(shí),張小蘭根本不搭理他,自顧自忙著,鼻子里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哼哼哼”。他若加緊追問,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jià),張小蘭不是摔碗砸鍋,就是手抓頭發(fā)在房間內(nèi)亂轉(zhuǎn),失控了,還會抓住小狗踢兩腳。最可怕的一次,張小蘭不管不顧,朝他一撲,兩人滾倒地板上,張小蘭揮拳不斷打,張小峰挨了十幾拳才掙扎著往旁邊滾開。張小蘭還拳拳帶力——即使拳頭擊打?qū)ο笠呀?jīng)是地板。這一次后,張小峰不敢再隨便發(fā)問,他覺得自己的問話是立竿即見影的咒語,能讓姐姐陷入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