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能如此容易再次找到簡? 卡西迪醫(yī)生——是表明她的工作對我的生命具有永恒意義的最有力的證據(jù)。我似乎無法看到在我生病期間支撐我的朋友們,和之后為我送行的那些悲痛欲絕的親人們。但無論何時,如果大衛(wèi)和我的動物們不在身邊,簡? 卡西迪(杰西)、辛迪還有靈長類動物研究中心(C A P S)總會在我眼前浮現(xiàn)。當然,不可排除一個事實,或許那實際上不過是我正在腐化的大腦制造出來的視覺幻象,我寧愿相信這個世界沒有現(xiàn)實這么殘酷。
杰西和我曾經(jīng)歷過一段非常痛苦的歷史。在康奈爾大學的最后一年,我們成了蕾妮? 瓦塔葛博士的研究助理,許多人(包括她自己)都認為蕾妮? 瓦塔葛是那個時代靈長類動物研究領域的佼佼者。
作為我們團隊的長期實驗研究主體—— 一只名叫查理的黑猩猩,也被稱為“侏儒黑猩猩”——它在獸籠中出生,我們見到它時它已經(jīng)四歲了。正如它們的親系動物一樣,黑猩猩經(jīng)常會因其與人類具有相似的免疫系統(tǒng)而被用于免疫學研究。這些是當時我所掌握的關于黑猩猩、侏儒黑猩猩和其相關方面的所有知識。當然,還有很多等著我去研究。
查理生活在一個按照瓦塔葛的要求設計的半室內半露天的圍欄里。對于查理,瓦塔葛博士只要求我們負責以下幾項職責:喂食,保證它時刻所需的新鮮飲用水,清理衛(wèi)生,以及保證與它——這點也是瓦塔葛所列備忘條款中明確規(guī)定的一條——“每天不少于60 分鐘的人際互動”。
此外,瓦塔葛博士還要求我們在查理的食物中定量添加天然維生素和人工維生素。據(jù)她所說,查理從兩歲就開始吃這些補品了,目的是為了提高它對一般性疾病和傳染性疾病的免疫能力。我們每天收集查理的糞便樣本,然后送到實驗室研究分析,以證明瓦塔葛博士的實驗理論。
盡管我和杰西每天只有一小時的任務和查理互動,但很快這項任務就變成了一種渴望。查理很不尋常,它好奇、頑皮、聰明、觀察力強。讓我記憶深刻的不是查理的臉,而是它那雙異常靈活的手,溫柔,溫暖而脆弱,像小孩的手。杰西將她的空余時間都花在查理身上了。查理每天見到我來,都會指著我,而后面露喜色。
無論什么時候我去看查理,杰西都已經(jīng)和它在一起了。如果我和查理鬧著玩兒,杰西會在一旁不高興地看著,這倒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偷,竊取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像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個月,我和杰西收到瓦塔葛博士寄來的新便箋,命令我們停止對查理口服補給,轉而用注射補給。
瓦塔葛博士向我們保證,注射液只不過是一些含B12 和維生素C 的強效混合物,無其他副作用,她囑咐我們每兩天給查理注射一次。最后她還警告我們,如果我們不按科學實驗計劃去做,我們將失去這份工作。事實明擺著:只有注射才有查理。
即使不拿薪酬離開,我也不會有半點兒良心不安,但我不能拋棄查理。我們說服自己,如果我們不做這份工作,查理將被不關心它的人接管,還可能會受到傷害。
眾所周知,將事情合理化是人類特有的心理防御機制。我就這樣說服了自己。
實際上侏儒黑猩猩與一般的黑猩猩的體格和力量相當。如果查理反抗,只有實行麻醉才可以實施注射。但出于對我們的信任,它從來都是乖乖接受注射的,瓦塔葛博士十分清楚這一點,她也正是利用這一點的。
我清楚記得第一次將針頭扎入查理身體時,它臉上顯露出來的痛苦與背叛。沒想到原本給它帶來嬉戲和歡笑的我們,竟淪為傷害和恐懼的工具。盡管這一針的時間很短,甚至可能沒那么疼痛,但我可以肯定它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盡管糖果和玩具可以撫慰查理的傷口,我們也還可以繼續(xù)一起開心,但在查理的眼中我再也看不到當初的親切眼神了。隨著注射的繼續(xù),它的眼中透露出警戒和疏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