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愿意破壞有破綻的東西,對完美的東西保持著適度的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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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和喜歡在午夜的公交車上睡個小覺。
一般來說喜歡得有個過程,就像他喜歡李可可,但也有例外的,就像他跟公交車。說不上來是一見鐘情,倒像是瞌睡遇到了枕頭。那晚他失眠,在床上扎了很多只綿羊。扎綿羊是個小游戲,差不多快把自己哄睡著了時,硬生生讓一個事情給拉了出來。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他的身子縮了一下。這一縮讓他有些生氣,立刻伸直了自己,睜開眼睛說:“我怕個鬼呀?!比缓缶退恢恕?/p>
這個事情跟鬼有關,一個網友跟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天晚上他和女友去看夜班電影,他們都喜歡呆在包廂里,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那天晚上,他們剛打算關上門,突然聽見隔壁包廂傳來令人心跳的聲音,像是在努力地按捺、克制,就是那么欲蓋彌彰。終于結束了,他們聽見長長的嘆息,一個女聲說:“你這個死鬼喲?!彼团严嘁暥Γ@情調的柔軟。正在這時,那包廂的門開了,暗黃的燈光瀉了出來,可并沒有人出來。他們想里面的人可能想透透氣的,可半小時了門依然沒有關,他們不樂意了,好像門開著就是一雙眼睛似的。女友朝他努努嘴,然后他裝作從洗手間來,路過門口。他驚呆了,那包廂里沒有人,只有一雙紅色的女式高跟鞋和一頂黑色的帽子。從那之后,他們不敢在包廂看電影了。
杜和聽完一笑,接著也講了一個。
杜和每次去澡堂子,總找一個老頭搓澡,那天也是一樣的。老頭搓著搓著,杜和就睡著了。后來被搓醒了,轉身一看是個年輕人,就問老頭呢,回答說去世好幾天啦。
那個網友不再搭話,頭像暗了下去。過了一會兒,突然又來了一句話:“你看背后是不是有個人盯著你?”他的心就提了一下,李可可不在,背后怎么可能有人呢?可當時他沒有立刻轉過身看,而是等氣緩過來。背后是一面墻的書柜,和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相框,李可可在那里明眸皓齒地笑。他看著相片,有點想她了,可她周末才來。李可可還在讀研,總是有些功課的,好在每周末都要來補情愛課。
杜和這幾個月正在寫電視劇本,目前還是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好在總算是摸著了石頭。他有一部深加工的作品被拍成了電影并引起了一定反響,可并沒有署他的名,因為劇本被一個稱為“劇作家”的人一次買斷。雖說沒有署名,他還是高興的,拿到了硬扎扎的3沓水紅色鈔票,同時那個劇作家預訂了他下一部作品,說下次是合作,稿費五五開,同時還給他署名,當然是署在劇作家后面。對于一個創(chuàng)世界的年輕人來說,名利雙收想想都是件美妙的事情。這個劇本進展很順利,懸念迭出,小高潮不斷。
某個深夜,杜和被一個靈異夢驚醒,然后決定到街上走走。出了小區(qū),向右走就是古琴臺。這是一個有著古老傳說的地方。還有月湖,它鏡子似的躺在那里。杜和沒有驚擾,而是沿著湖邊走,穿過地下通道,遠處傳來他腳步的回聲。他跑了起來。地面上就是朝漢口方向的車站。馬路對面的車站是朝武昌方向的。江城三鎮(zhèn),將這個車站左擁右抱。只有影影綽綽的幾個人站在那里,集體像鴨子一樣把腦袋向著一個方向伸得老長。在他的印象里公交車10點半停班,現在快11點半了,他們還等什么呢?誰知沒過一會兒,24路公交車孤零零地開了過來,快進站時車廂的燈突然亮了,空座位看上去那么光彩,那么華麗麗,那么寂然。杜和上了車。夜間車少,公交車也開得灑脫,不大一會兒,他的睡意就上來了,直到被叫醒。售票員說:“醒醒回家睡吧?!?/p>
“可不可以到古琴臺叫我一聲?”他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