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他們開口講述的頭半個小時里，我并不知道自己會遭遇一個如此虐心的故事。

這是兩個農(nóng)村中學(xué)教師。

他們簞食瓢飲在浙江省青田縣?？阪?zhèn)，教書育人，安貧樂道。此次麗江之行是專程為我而來。

他們說，希望我?guī)退麄円粋€忙，幫他們的兒子一個忙。

兒子叫越陽，1998年10月13日出生，90后。

他的母親看著我的眼睛，著重強調(diào)說：越陽是個好孩子。

每個父母眼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但她執(zhí)拗地說，他們家的好孩子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她說她的兒子出奇地懂事。

他們都是農(nóng)村中學(xué)教師，陪學(xué)生的時間多，陪兒子的時間少，但兒子從小不哭也不鬧，早早地學(xué)會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早上睡醒，自己乖乖地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地去上學(xué)。

問他，他會說，爸爸媽媽上班累，多休息一會兒吧……

她說：我是老師，沒時間過3月8日的節(jié)日……下課鈴一響，就看見兒子站在教室外，一邊揮動著節(jié)日卡一邊喊：媽咪，節(jié)日快樂！

節(jié)日卡是他自己裁的，自己畫的，還有一只小蛋糕，他零花錢少，只買得起拳頭大的蛋糕。

女學(xué)生們圍著他，逗他，他一本正經(jīng)地拤著腰，挨個兒教育她們：你們這些婦女啊……都要聽話，不許惹我媽媽生氣！

他說，我媽媽很辛苦的……

這個母親講著講著，聲音弱了下來，雙眼失神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咳嗽了一下，她好像被驚醒了一樣，歉意地點了下頭，繼續(xù)開口講。

她說：別人家是媽媽哄孩子，我們家是孩子哄媽媽，從小就是這樣。曾經(jīng)有一個周末的晚上，我?guī)е疥柸セ疖囌緩V場玩，那時候他還很小……我太粗心了，邊散步邊在心中備課，不知不覺就和他走散了。我滿廣場找他，找遍了整個廣場也不見蹤影……

我不知所措了好久，等到終于穩(wěn)下心神想報警時，電話來了。越陽在電話里大聲喊：媽媽，我找不到你，我自己先跑回家了，我在咱們家樓下的小店里，很安全的！

越陽氣喘吁吁地喊：媽媽你別擔(dān)心我，你不許哭啊。

那個母親說到這里，聲音明顯地沙啞起來。

看得出來，她在努力地平抑著情緒。

我遞給她一杯水，她接過來捧在手里，卻不喝。

她認真地看著我說：真的，他從小就知道心疼人。

我說：哦，我知道你兒子是個好孩子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