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之后的姜僑安不再怨恨、甚至開始同情周穎柔。父親雖然不喜歡她,卻也不喜歡周穎柔生的弟弟,他不斷地和交際花、小明星花天酒地。姜僑安不止一次看到周穎柔忍著眼淚裝出正室的強勢態(tài)度罵走找上門來說自己懷了她丈夫骨肉的女人。
和父親吵架、抱著弟弟哭、偷偷欺負自己出氣、提了無數(shù)次離婚卻又次次都因為放不下所謂的愛情而作罷……在她的記憶里,作為姜太太的周穎柔似乎一直在做這幾件事,周而復始。
姜僑安覺得母親實在明智,發(fā)現(xiàn)男人不可靠便利落地離婚再嫁,即使再也沒有回來看過她,甚至斷了所有聯(lián)系,也好過周穎柔那樣自我折磨。姜僑安十五歲就離開家去了寄宿制高中,性格漸漸變得活潑開朗,而周穎柔卻留在父親的身邊繼續(xù)不斷折騰,直至遭遇車禍離世。
在她的心目中,父親除了擁有那副足以迷惑所有女人的長相以外,幾乎一無是處,根本不值得周穎柔這樣的名門閨秀發(fā)了瘋一樣地愛慕。
聽到穆嫣憤恨不平地說周婉怡即將得償所愿,很快會和她糾纏了多年的陳越東結(jié)婚,姜僑安只覺得好笑,暗嘆除了性格脾氣,周婉怡還繼承了她姑媽的愚蠢及想不開,放著條件同樣優(yōu)越又愛她的穆因不理,卻選擇了不但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兒,還永遠都走不出喬夜雪陰影的陳越東。
如果這樣自討苦吃就算是愛情,那愛情真是廉價到可恥。
姜僑安想,其實自己也很可恥,明明幾年前就做出了決定,可如今知道他尋得佳人,卻不但沒有道一句“恭喜”的雅量,還情緒低落到要用自欺欺人來安慰自己。身體不適加上心情壞到極點,她只想立刻躲回家縮進被子。一口氣喝光燙燙的可樂姜茶后,她便換上大衣跟上司請了半天事假。
到底是北方城市,未到十二月冷風就已經(jīng)稱得上刺骨,盡管曾在這兒念過四年書,姜僑安仍然適應(yīng)不了如此干燥的寒冷。當年她不顧形象地裹著厚重肥大的棉衣將手塞到時墨馳的袖子里尚且瑟瑟發(fā)抖,如今罩在連衣裙外的羊絨大衣自然更是抵御不了從四面八方灌入的寒風。
大概身體一時不能適應(yīng)室內(nèi)外巨大的溫差,所以還未等她走到車旁,姜僑安的腹痛就再次加劇,強烈的絞痛讓她幾乎想吐。她不敢以這種狀態(tài)開車,只得又返回公司用抽屜里的阿司匹林鎮(zhèn)痛。
她花了走出來時的兩倍的時間才回到辦公室,正要推門進去,卻聽到里間的聊天聲,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才剛?cè)胄卸?,看起來也沒什么背景,穿名牌開名車還不算,住的又是豪宅,那邊的公寓隨便一套都抵得上遠一點的獨棟別墅?!笔荕ina的聲音。
“是呀,虧我熬了那么久,嫁得也還算不錯,卻遠不及她闊綽。”
“你們?nèi)胄斜任疫€久,這都想不明白?看看那些跟著名流過來選翡翠鉆石的年輕女孩不就知道了,努力工作、得獎出名有什么用?哪怕大學都沒念過,臉蛋漂亮、身材妖嬈一樣什么都有,有空羨慕姜僑安還不如趕緊飛韓國去整形?!?/p>
“對了,她上午一直在看租房信息,還說之前的住處是租的。在那種樓盤買得起房的人還會為了一點點租金把房子往外租?她一定是和闊少鬧分手才只好搬出來?!?/p>
“你怎么知道是闊少?說不定是有啤酒肚的禿頂!她沒有父母才不必顧忌,換了你我,不被爸媽打斷腿才怪?!?/p>
姜僑安氣到想笑,雖然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因為不合群、不愛笑、又不喜歡聚會、懶得應(yīng)酬會被同事在背地里說成目中無人,卻沒料到會難聽至此,甚至被論及父母。她緩緩地靠到墻上,不由得想起錢鐘書的那句“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像飯里的沙礫或者出骨魚片里未凈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姜僑安正猶豫著要不要立刻推門進去,穆因的電話就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