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荷華巴布打開樓下的窗戶。“小子,來。”他對哀愁喚道。“老天。”巴布憋著氣說。我聽見前門打開的聲音,巴布教練大概把哀愁放出去了。
我躺著,任蛋蛋在我身上爬來爬去。我在等弗蘭妮;如果我醒著,她一定會跑來給我看縫合的痕跡。蛋蛋終于睡著了,我把他抱回房和小動物做伴。
父母親開車帶弗蘭妮回來時,哀愁還在外邊;要不是它的吠聲把我吵醒,我可能就錯過了。“嗯,看來挺好的,”巴布教練顯然很滿意弗蘭妮的手術(shù)結(jié)果,“過陣子,連個疤都不會有。”
“縫五針。”弗蘭妮吃力地說,仿佛還多了一條舌頭。
“五針!”愛荷華巴布叫道,“了不起!”
“那老狗又在這兒放屁了。”父親說,他聽起來疲憊不堪,仿佛從出門就一直說、說、說個不停。
“哦,它真可愛。”弗蘭妮說。我聽見哀愁的硬尾巴在椅子或櫥柜上啪啪啪地拍打。只有弗蘭妮能在哀愁旁邊待上個把鐘頭不嫌臭;當(dāng)然,她的嗅覺似乎也沒有別人敏感。她從不拒絕幫蛋蛋——早幾年還包括莉莉——換尿布的差事。哀愁年紀(jì)大了常常失禁,弗蘭妮也從不嫌狗大便臭;她就是對強(qiáng)烈的事物特別感興趣。弗蘭妮比我們?nèi)我粋€都能挨得更久不洗澡。
我聽著大人們向弗蘭妮親吻道晚安,心想,這就是一家人——前一刻吵得天翻地覆,下一刻又和好如初。不出我所料,弗蘭妮到我房里來給我看她的嘴唇。卷曲的縫線黑得發(fā)亮,活像陰毛。弗蘭妮有陰毛,我沒有。弗蘭克也有,但他不喜歡。
“你知道看起來像什么?”我問她。
“嗯,我知道。”她說。
“他抓得痛不痛?”我問她。她靠床邊蹲下,讓我摸她的胸部。
“另一邊,笨蛋。”她說著,移開身子。
“你真把弗蘭克惹火了。”我說。
“我知道。”弗蘭妮說,“晚安。”接著她又探進(jìn)頭來:“我們要搬到旅館住了。”她說。我聽見她到弗蘭克房里的聲音。
“要不要看我縫的地方?”她悄聲說。
“好啊。”弗蘭克說。
“知道這看起來像什么?”弗蘭妮問他。
“有點低級。”弗蘭克說。
“對,不過你也知道像什么,對吧?”弗蘭妮問。
“嗯,”他說,“所以才低級。”
“抱歉捏你的蛋,弗蘭克。”弗蘭妮對他說。
“沒關(guān)系,”他說,“我沒事。抱歉弄痛你的……”弗蘭克想開口,但他一輩子沒講過“胸部”這種字眼,更不用說“奶子”了。弗蘭妮等著,我也等著。“抱歉今天所有的事。”弗蘭克說。
“嗯,”弗蘭妮說,“我也一樣。”然后我聽見她去逗莉莉,可是莉莉睡得太熟,醒不過來。“要不要看我縫的地方?”弗蘭妮輕聲說。過了一會,我聽見她對莉莉說:“祝你好夢,小鬼。”
當(dāng)然沒必要把傷口給蛋蛋看,他會以為那是弗蘭妮吃東西沾到的。
“送你一程如何?”父親問他的父親,但愛荷華巴布說運動一下對身體好。
“也許你認(rèn)為這是個寒酸地方,”巴布教練說,“不過至少夜路很安全。”我繼續(xù)聽著,現(xiàn)在只剩父親和母親了。
“我愛你。”父親說。
母親說:“我知道,我也愛你。”于是我曉得她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