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立即給所有認(rèn)識的搖滾樂手打電話,問是否知道有個叫狄靜的小伙子,在哪個酒吧唱搖滾?這些樂手都是靠酒吧生存的人,自然對每個酒吧的情況了如指掌。電話沒打兩個,一個吹薩克斯的四川小伙子告訴狄安:“那小子是你弟弟啊,他在‘夢幻’酒吧唱歌,靠,他唱搖滾可你猛多了,號稱‘中國南方第一朋克’。”
狄安知道“夢幻”這個酒吧。香港人開的,玩的也大多是香港人和老外。狄安早年闖深圳的時候,迫于生存,跑過一次這個場子。狄安印象最深的是,這個酒吧里的人,瘋得很,都是吃了“搖頭丸”的男女,一到夏天,女的穿得少啊,只剩下三點式了。一過凌晨,男女之間的動作,大膽得簡直是旁若無人,摸摸捏捏,就差沒脫衣服真刀真槍干起來。還有,這個酒吧里,每個男女的問候只有一句:“High不High?”為此,酒吧老板對于歌手的選擇只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你能不能讓現(xiàn)場的男女High起來?
晚上十點,狄安進(jìn)入“夢幻”。這場子還是那裝修,迷宮一樣。里面已經(jīng)“鑼鼓喧天”了,三三兩兩打扮妖艷的女人叼著煙進(jìn)進(jìn)出出,讓人頓時覺得熱血沸騰、躁動不安。
狄安撩開布簾就看到了舞臺上的弟弟。弟弟正在唱歌。那是唱歌嗎?狄安看到的弟弟完全是一個瘋子:肩上背著吉他,可卻沒見他彈幾下,倒是其他幾個樂手玩得很瘋,鼓手已經(jīng)脫光了衣服,只剩下三角褲衩,貝斯手和鍵盤手搖頭得厲害,長發(fā)甩著汗水胡亂地貼住眼睛、鼻子。不知道弟弟在唱些什么,只見他表情激動,仿佛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炸了。弟弟一會蹦起來,一會跳到舞池中間,躺在地上,張牙舞爪。弟弟越是這樣,舞池里的男女越起哄得不行,頭搖得更厲害了。
高分貝的噪音又起來了。弟弟再次發(fā)出殺豬般的叫聲,一遍一遍地問“你們High嗎?這里是‘中國南方第一朋克’。歐耶!”
弟弟的話一說完,一個近乎脫光光的女人跑上去了,這女人搶過話筒:“牛逼,讓我和你High?!边@女人從身后抱住了弟弟,自顧自搖起了頭。弟弟一面扶著話筒一面說:“High吧?!?/p>
狄安感覺有股熱血飆上腦門。狄安沖上了舞臺,一把拖下了正在搖頭的弟弟。弟弟還莫名其妙呢,一拳沖過去,把狄安打了個趔趄。弟弟一看是狄安,忙問:“哥,你這是干什么?”
保安沖了上來,以為發(fā)生了打架斗毆事件。狄靜和保安說:“沒事?!钡野簿透艿茏呦挛枧_,來到酒吧外面。舞臺上的那個女人似乎不過癮,大呼:“‘中國南方第一朋克’,牛逼,來High啊?!?/p>
酒吧外,素來兄弟情深的狄安和狄靜大吵起來。
“這是不是搖滾,與你無關(guān)。我們不是一個年代的人,你有你的搖滾風(fēng)格,我有我的搖滾風(fēng)格。我就喜歡形式,我就討厭內(nèi)容。”狄靜喊道。
“狗屁風(fēng)格。你是不是也吃‘搖頭丸’了?”狄安扯住狄靜。
“我沒吃就不可以搖頭嗎?我在享受朋克帶給我的瘋狂和快樂。朋克,哥,你懂嗎?死亡金屬,你懂嗎?”狄靜仰起他同樣瘦削而輪廓分明的臉。
“啪”的一聲,狄安給了弟弟一巴掌:“你這樣玩下去,會把自己玩完的,不可能有出路。有點理想好不好?”
弟弟一聲不吭,很久之后,咬牙切齒地說:“你有出路嗎,你玩了這么多年的搖滾,你出了專輯嗎?你開過演唱會嗎?你是誰?你跟我一樣,什么也不是!”
“我是你哥!”狄安吼了起來,瞬間又壓低了聲音,“求你別玩了,去做你的建筑設(shè)計吧,難道要我跟你跪下嗎?”
“我跟你跪下?!钡异o雙膝像兩截松木一樣,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