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經(jīng)歷都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我被一群幾乎與世隔絕的宮廷女性包圍，她們和世界上各地的女子一樣好奇心極強(qiáng)，圍著我問來問去。慶王年輕貌美的四女兒是個寡婦，她問我：

“你果真在歐洲長大并讀書的嗎？我聽別人說，喝了那個國家的水就會把自己國家的一切都忘記。你會講他們的語言，是因為喝了他們的水還是自己學(xué)會的？”我對她說，我在巴黎時，恰好碰到她的哥哥，正要到倫敦參加英王愛德華加冕禮的載振。而當(dāng)時，如果不是父親負(fù)責(zé)交涉云南事件，同樣也接到請柬的我們極有可能同去參加典禮。她又說：

“難道英國也有國王嗎？我一直都認(rèn)為太后是全世界的女皇?！彼慕憬悖饩w皇帝的弟婦——一個恬靜高貴的女子，靜靜地站在一旁聽我們聊天。最后，皇后說：

“你們怎么一點常識都沒有！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領(lǐng)袖，有些國家是共和制，比如美國，他們就對我們比較友好。不過，現(xiàn)在我們?nèi)ッ绹亩际切┢矫?，這樣一來，美國人就會認(rèn)為我們中國人都是那個樣子的，我倒希望能有幾個滿洲貴族去那里走走，讓美國人也了解我們是什么樣的?！痹谖业难劾?，皇后是那種很有教養(yǎng)的宮廷女性?；屎蟾嬖V我，她正在看一部中譯本的世界史，所以才知道這些東西。

退朝后，我們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陪太后一起步行到戲院看戲，按規(guī)矩，我們在太后身后稍稍隔些距離跟隨著。太后一路指點兩旁的景物，這樣一來，她就不得不經(jīng)?；仡^和我們說話，于是她就索性讓我們與她并排而行，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極大的榮幸，她一般很少讓別人和她并行的。和普通人一樣，太后喜歡各種生物，花草、樹木、狗和馬，還特別寵愛一只很溫順可愛的狗，給它取名叫“水獺”，她走到哪里，“水獺”就被帶到哪里。走了不久，我們就到了一個大庭院，在那里，我們上了一條環(huán)山長廊，沿著長廊，我們最后走到一間戲院。與我想象的不同，戲院沿庭院的四面而建，共有五層。第一層是普通戲臺，第二層建成廟宇形狀，專門演鬼神戲劇——太后的摯愛，上面三層用作貯藏室和拉帷幕之用。戲臺兩旁是兩排矮矮的房子，那是太后賞賜王公大臣們聽?wèi)虻牡胤?；正對著戲臺的3間大屋是太后聽?wèi)虻牡胤?，與戲臺高度相仿，高出地面約十余尺。這3間大屋的正前面是玻璃窗，玻璃窗很大，還可以隨意移動，夏天就換上藍(lán)色的紗格。3間大屋中，兩間可以坐著休息，最右邊的那間是太后的臥室，里面有一個炕，可以躺下來，太后就帶著我們在那間屋子聽?wèi)?。后來，我聽說太后最喜歡在這間屋子聽?wèi)颍犂哿司吞上滦菹?，戲臺上鑼鼓的喧鬧聲對她的睡眠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如果對中國戲院足夠了解，你就能知道，在喧鬧的戲院里熟睡是件多么困難的事！

剛剛在臥室坐下，戲就開場了，第一場戲是“蟠桃會”。帷幕拉開后，只見一位身著黃袍、肩披紅袈裟的天神踏云而出，他請了所有的和尚趕赴蟠桃會。對我來說，最奇怪的莫過于那些戲子看上去確實是在棉花做成的云朵上騰云駕霧，非常逼真。舞臺布景的切換和其他設(shè)計都異常精妙，沒看多久，我就覺得這些戲子的技巧非常高明，他們居然絲毫不用借助其他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