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能記得長(zhǎng)生殿,便是對(duì)兒臣與母妃最大的恩典。”持盈驀地?cái)恳鹿虻?,重重地叩首下去,已是淚水漣漣。
在一閃而過的視線余光中,她清晰地看到郁陵眼中霍然閃過的驚痛,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從心底翻騰而出的痛快之感。每一個(gè)動(dòng)作,每一句話的語氣,都活脫脫是當(dāng)年溫柔秀美的景妃,如同梗在郁陵心里的一根刺,取不出來,咽不下去,只能越扎越深。
“顧相把你教得不錯(cuò)。”郁陵在良久的靜默之后才緩緩說道。
持盈輕輕道:“兒臣定然不會(huì)像兩年前那般任性,惹父皇生氣。”
此言一出,又是漫長(zhǎng)的沉默,沉默之后,郁陵終究還是道:“起來吧,皇家的女兒不能總是跪著。”
“是,兒臣受教了。”持盈慢慢斂衣起身,坐回郁陵對(duì)面,低首絞著衣角。
郁陵又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地道:“聽說顧西辭為你去了荷花節(jié)?”
持盈心底悚然一驚,忙道:“是,是兒臣央求之后才……”
“有些事,不要做得過了。”郁陵打斷她的話,冷冷道,“莫要同你母妃一般不懂事。”
持盈剎那低頭,眼里再也忍不住絲絲冷意,口中卻仍是低柔地道:“兒臣知錯(cuò)。”
不懂事?景妃這一輩子的百依百順到頭來不過是他口中的“不懂事”。持盈幾乎要克制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何其可笑,郁陵憐愛景妃當(dāng)年的溫柔乖巧,如今佳人已逝,這么多年來,讓他記得的不過是“不懂事”三字而已。
“皇上。”
高總管小心翼翼地湊到郁陵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只見郁陵眉頭微皺,道:“宣他進(jìn)來。”
持盈默默立起,起身道:“父皇既有事在身,兒臣先行告退。”
郁陵點(diǎn)點(diǎn)頭,眼見持盈一步踏出,似是想起了什么般輕喝道:“且慢。”
持盈回首,看到他眼里詭異莫辨的深沉,只得復(fù)又撐起溫婉的笑意,“父皇可還有別的吩咐?”
“有個(gè)人,你也見一見。”郁陵輕描淡寫地一揮手,“就在這兒站著吧。”
持盈低頭一應(yīng),笑容淺淺,靜立一旁。
不多一會(huì)兒,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低著頭的持盈看到一雙繡著金線的黑靴停在自己面前。
“臣下朝華拜見皇上。”他聲音明朗,如是說道。
持盈聞言不由一驚,將頭垂得越發(fā)低,只用一溜兒劉海擋在面前。
“這是九公主,你應(yīng)當(dāng)見過了。”郁陵指了持盈向朝華說道。
朝華微微一笑,“見過九公主。”
持盈低首不語,郁陵臉色有些沉了下去。
“九公主。”高總管趕忙輕道,“朝華公子同你見禮呢。”
持盈一抿唇,終究還是一抬頭,含笑一福身,“世兄多禮,持盈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