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卷上好的蜀箋,紙箋深紅,隱有墨香,包扎得整整齊齊,除了邊角上的箭洞外,其余幾乎找不出任何一絲損壞的痕跡。
蜀箋共有十色,深紅、粉紅、杏紅、明黃、鵝黃、深青、淺青、深綠、銅綠以及淺云。女子多用深紅、淺粉,男子則多用深青、淺青。
持盈低首輕嗅,聞見隱約的芙蓉花香,多半是女子的手筆。
持盈不再多想,已拆了紙箋出來細(xì)看,目過三行,容上已有薄薄怒意。
那不外乎是一封語氣曖昧的情信,大體回憶了往昔種種情分外加如今的濃烈思念,全文描寫在情在理,時間地點(diǎn)又與持盈印象里西辭的行蹤相吻合。但是讀來又覺異常詭異,一介弱女子怎會用箭來射情信?就算是大晉城里又出了個昆侖奴,也委實(shí)蹊蹺了些。
一握紙箋在手心,將信下的地址悄然記下,持盈不動聲色地與挽碧道:“去幫我備上馬車。”
挽碧從不多問,只應(yīng)了一聲,就下去張羅起來。
持盈轉(zhuǎn)身將信紙復(fù)又張開,湊上一旁的燭火,靜靜看著火苗慢慢躥了上來。一陣細(xì)微的劈里啪啦聲之后,她一松手,深紅的蜀箋眨眼就化成了灰燼,只是燃燒后的余香卻愈加濃烈,熏得持盈喉間有一股隱隱作嘔的窒悶感。
恍惚之間,仿佛能見到瘋癲的景妃縮在角落里癡癡地傻笑,一手抓著窩窩頭,一手抱著舊衣服,說:“飛高高,飛高高……”
一旁年幼的自己使勁搖著景妃的手臂,拼命地哭著說:“母妃我在這里呀,阿盈就在這里……”
可是沒有人理她,父親不要她,母親不認(rèn)她,只有靠在墻邊的挽碧靜靜地走過來,用臂彎環(huán)住她瘦弱的肩膀,柔聲細(xì)語地道:“九公主乖,九公主不哭。”
“九公主。”身后驀地傳來清亮的呼喚。
持盈猛地一個激靈,手指揉上額間,抬首對上挽碧隱有擔(dān)憂的目光,面上綻露出極淺的笑,向著挽碧輕搖了搖頭,“我沒事,馬車可備好了?”
“已經(jīng)備好了,就停在顧府的偏門口。”挽碧一邊答著,一邊遲疑地道,“西辭少爺那里……”
持盈擺手止住她的話頭,道:“若是西辭問起,只說我已睡了,他就定然不會再追究。你到時盯著他喝藥,別誤了休息的時辰。”
挽碧臉色一白,“公主要一個人出府?好歹讓奴婢跟著。”
“不必,你不在西辭必定起疑。”持盈搖首,笑道,“我將他托付給你一晚,你也做不到嗎?”
挽碧緊緊抿住嘴唇,良久才福身道:“奴婢聽公主的。”
“去吧。”持盈拂手,“西辭也該送完言筠了。”
挽碧卻是不依不饒,“奴婢送公主上車后再回。”
持盈見她神情堅(jiān)定,知是拗不過她,妥協(xié)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