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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王朝的能量(2)

桃花扇底看前朝 作者:許石林


考諸往史,每個王朝發(fā)展到后來,無不是能量衰減的過程。再健康的事物,久則必然生弊,猶如衣服由新到舊,其污染骯臟是不可避免的一樣,各種各樣的困難矛盾也會越積越多。比如,至明朝正德年間,單是宗室親王就有30多位,郡王215位,他們的子弟還都是各種吃國家財政的官,消耗非常大。永樂時期就將這些宗室的俸祿大量削減過,顯然當時已經(jīng)負擔不起了。到了后來更負擔不起。國家機器其他部分的運轉(zhuǎn)也都日漸冗繁沉重,如洪武初年(1368),錦衣衛(wèi)官共205人。由于維穩(wěn)和反腐任務(wù)重,機構(gòu)重疊設(shè)置,到嘉靖八年(1529),錦衣衛(wèi)官增加到了1700多位。弊端這個東西,具有瘋狂生長的能力,拼命革除,尚且不盡;稍有懈怠,滿目盡是,以至于連個正常參照都找不到,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弊端了。

明朝每個王朝出現(xiàn)的短期中興,就是繼位的皇帝奮力革除弊端,給核反應(yīng)堆增添新的能量,能量所加,必然有騰旺的氣象。

洪熙帝在位僅一年就死了,但其仁政所施,頗有成效。明朝帝王都學(xué)了朱元璋的壞脾氣,疾惡如仇。洪熙帝剛繼位,就下詔說:朕的脾氣不好,如果過于疾惡,對罪犯的處罰在朝廷的法律之外,即過分干預(yù)司法,請司法部門再三執(zhí)奏,勸說提醒朕。如果你們再三執(zhí)奏,朕還是不聽的話,可五奏;五奏還不聽的,就聯(lián)合其他大臣一起奏,提意見,你們把朕當成一個昏君、暴君來對待,直到朕同意回到法律的軌道上來為止。這要形成一個永遠的制度(“永為定制”)!

宣德九年(1434),朝廷想將位于德勝門外的教場,即京城的教場用于操練和檢閱軍隊。因為是全國最高級別的檢閱,所以德勝門外的教場面積有些狹小?;实叟纱蟪既ミx新址,新址選在西直門外白云觀附近。皇帝又派大臣去詳細查看修建新教場的工程難度和估計預(yù)算。

大臣回奏:新址是很理想的。只是要拆遷三十六戶老百姓的房屋,另外百姓種的麥子,還有桑樹、棗樹、銀杏等果樹都是成樹,每年都給百姓帶來一些收入;還有一些墳?zāi)?,有當?shù)厝思业?,也有城里人家的,這些都要拆遷或平毀。尤其是旁邊的白云觀周圍的土地,都是當?shù)匕傩沼脕矸N植納稅的好土地,這些,朝廷都可以以國家重大工程項目、公共設(shè)施等名義拆除,給老百姓一點小小的補償即可……

“行了!”宣德皇帝沒聽完就打斷,讓匯報工作的大臣別再往下說,他決定教場先不遷了,別折騰老百姓(“勿病民”)。

明仁宗、明宣宗兩位皇帝在位的時間都不長,但卻創(chuàng)造了明代的“仁宣之治”,可見皇帝稍微一認真,就很快見成效,猶如給核反應(yīng)堆里增添了新的能量。

但是,后面的皇帝就基本上是消耗能量而非增添能量了。最后到崇禎皇帝時,明朝的核反應(yīng)堆已因年久失修,壞了、泄漏了,不能使用,他想添都沒法添。

至于有的短命王朝,雖號稱王朝,但并不具備王朝的基本素質(zhì)和條件。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堆,就是根蠟燭,還嘚瑟著,不停地折騰,迎風(fēng)流淚,不加節(jié)制地燃燒,其消亡和覆滅就更不值得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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