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星期六，楊落一大早起來拖地，洗衣服，曬蘿卜干。

做好吃的麻辣蘿卜干，是楊落唯一拿得出手的廚藝。曬蘿卜干用的是那種舊得黃澄澄的簸箕，好幾個，在寬敞的露臺上這里放一個那里放一個，一眼望去，就有了過日子的煙火氣，她非常喜歡。

馬長樂一早就出去了，他今天很忙，而且晚上還有飯局，所以楊落可以把一整天都泡在露臺上，與她心愛的蘿卜干交心。

一群穿制服的人沖進(jìn)她所在的單元門時，陽光正好，這樣的好陽光在這座一年四季都陰沉沉的城市可不多見，連花盆里的草都舒服得展直了身子。然而，那些穿制服的人悍然闖入，立刻破壞了這清晨的寧靜美好。

那些制服里，有小區(qū)保安，還有警察，他們是沖著樓上去的，因為，出人命了！

樓上那對打架打得火熱的夫妻，丈夫在幾天前不知所終，那個罵人極有才華的妻子，則被裝進(jìn)一條塑料編織袋里，放在陽臺上。當(dāng)從附近的縣城前來探望的母親打開那個袋子時，看見她的女兒怒目圓睜，后腦勺上有條巨大的傷口，早已血盡而亡。

女人的鮮血，曾經(jīng)順著陽臺，滴滴答答地流下樓，可惜前幾天都在下雨，雨水稀釋了罪惡，直到今天，有太陽的好天氣，有人才從空氣中嗅到了污腥的氣味，那個不知是失手還是故意殺人的丈夫，他失蹤的前一晚，還在小區(qū)門口買煙，楊落下班回家時，曾與他擦身而過。當(dāng)時楊落想的就是，怎么不見他的妻子？那晚戛然而止的打斗，曾經(jīng)化作惡魘，固執(zhí)地鉆入她的夢境。

楊落失魂落魄。盯著露臺上尚未完全失去水分的蘿卜干，都不敢想它們是否被樓上女人的鮮血浸潤過。

她無力地坐在沙發(fā)上，忽然腹中翻滾，一股腥臊氣息，從胃部直沖咽喉，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到底哪一種夫妻關(guān)系才是安全的？親密到可以肉搏的人，也許有一天會要了你的命。

馬長樂回來時，楊落已經(jīng)吐完了，她把測孕試紙舉到了馬長樂面前，鮮艷的兩條線，讓馬長樂的臉?biāo)查g驚愕，然后慢慢地，整張臉才彎出弧度。

他把楊落抱了起來，轉(zhuǎn)了兩圈，終因胳膊不夠有力而作罷。

楊落嘆道：“我連自己胖到你抱不起來了都不知道，都怪你，很久沒抱過我了。”

楊落說：“不然我減肥吧？”

馬長樂說：“好?。∥医o你買減肥藥。”

楊落就瞪他。樓上卻在這時響起哀樂，那個死了女兒的母親，在家里搭起了靈堂。此刻是夜里十點，音樂很大聲，很瘆人。楊落默默坐回沙發(fā)上，心里漲滿著恐懼與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