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睡醒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中午，冰溜子起床后第一句話問我：“我昨晚給你說什么了？”

我多了一個心眼，就說：“你說的是你小時候的事情?！?/p>

冰溜子說：“哦，我喝醉后都是胡言亂語，你不要相信?！?/p>

但是，我不能不相信，因為他昨晚講述的那些事情，是無法編造的，如果是編造的，那么就會有很多線索片段無法連續(xù)，很快就會被識破。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不要說謊言，因為你說了一句謊話，需要用十句謊話來圓謊，最后是越圓越謊。如果是真實的，即使你再掩飾，那些細節(jié)和線索也具有連續(xù)性，因為真實的事件，有一條完整的線索鏈。

我相信了，這小子確實是梁山幫的叛徒。而他以后在寶興縣做棺材鋪的暗探，也是輕車熟路。

做了一次叛徒，就會有第二次；做了兩次叛徒，就會上癮，會在叛徒的路上越走越遠。

以后，一定要提防這小子。

冰溜子建議，我們一起拜虎爪為師。有了虎爪這樣的師父，就會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無所顧忌?；⒆κ俏覀兺ㄏ蚋毁F的敲門磚。

我說：“虎爪那么大的名氣，會收我們嗎？”

冰溜子說：“江湖上說虎爪收徒非常嚴格，要通過考試，只要我們通過了考試，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再說，虎爪的侄女燕子那么漂亮，我想娶她做老婆。要娶她做老婆，第一步先要做虎爪的徒弟。”

冰溜子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他不但想做虎爪的徒弟，還要娶燕子。娶了燕子，他就會繼承虎爪的財產(chǎn)，并成為晉北的首領(lǐng)。

而這些，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和冰溜子比起來，我是一個笨得不能再笨的人。

虎爪的收徒考試，果然和江湖上的傳說一樣，只要在三天內(nèi)，從他家偷走任何一種東西，就能夠拜師學藝。

虎爪家可以自由進入，但出去是要接受檢查的。想要從他家偷一件東西出去，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天夜晚，我們扛著一根竹竿，搭在了虎爪家的院墻外，順著竹竿爬上了他家屋頂，伺機進入院內(nèi)偷竊。

需要交代一句，偷竊這行有很多外界沒有見過的工具，和外界所不知道的工具的用途。比如，想要翻閱院墻，有三種工具，我們的行話分別叫硬竿、軟竿、縮竿。硬竿就是竹竿，把竹竿搭在院墻外，順著竹竿爬上墻頭，然后把竹竿放在院墻內(nèi)，順著竹竿滑下去，就進入了院子。軟竿，就是繩勾，將繩勾甩出，勾在院內(nèi)的樹枝或者屋檐上，爬上院墻，進入院內(nèi)?？s竿是一種特殊制作的工具，看起來是拐杖，其實從里面可以一節(jié)節(jié)抽出，長可達一丈，類似于后來的電視天線，翻越院墻的時候，只需把拐杖有彎度的那一邊勾在墻頭，就能夠爬上去，如法炮制，進入院內(nèi)。

我們在屋頂上等到夜半，突然看到屋脊那邊上來了一個人，她穿著緊身衣，身形窈窕，月光下，我認出來她是燕子。

燕子說：“你們下去吧，還在這里藏什么意思？從你們翻墻爬桿的那時候，就被人看到了?！?/p>

我們灰溜溜地順著竹竿流到了院墻外，心中充滿了難言的落寞。

第二天夜晚，我們又偷偷溜到了虎爪家的灶房里，擔心會被一網(wǎng)打盡，我藏身在案板下的炭堆里，冰溜子藏身在水甕里。那時候北方有錢人家燒煤炭，沒錢人家燒柴禾。煤炭平時就堆在案板下。那時候也沒有自來水，家家戶戶都備有水甕，把井水一桶桶倒入水甕里，供人畜飲用，水甕上面蓋著木板。

夜半時分，兩個仆人打著燈籠，檢查院落。他們走進灶房，我們一句話也不敢說。兩個仆人說：“別躲了，快點出來吧，一個在案板下，一個在水缸里?！?/p>

我一身煤炭從案板下爬出來，冰溜子濕漉漉從水缸里爬出來。仆人說：“好好的一甕水，讓你給弄臟了，明天把臟水倒出來，把水甕挑滿?！?/p>

我們趕忙點頭，垂頭喪氣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