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老乞丐離開了。我也回到了武周山的小院中。

幾天后，虎爪來了。他想要檢驗我們的訓(xùn)練成果。

虎爪說：“接到內(nèi)線報告，有一名蒙古王爺要從晉中回到錫林郭勒，途徑晉北。此王爺項上戴有一個金項圈，為老佛爺慈禧所賜，極為名貴。王爺非?？粗卮宋?，戴在脖子上，一刻不離，就連睡覺也不摘下。你們誰能夠取回來？”

冰溜子爽朗回答說：“我。”冰溜子既然應(yīng)戰(zhàn)了，我就不便再說什么了。

虎爪對冰溜子說：“王爺在晉北的行程，需要六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還不能得手，就要換人?！?/p>

冰溜子說：“不需三天，少則一天，多則兩天，絕對手到擒來?！?/p>

虎爪和冰溜子下山了，我和鐘老頭留在山上。節(jié)令已經(jīng)到了隆冬，萬木蕭瑟，彤云密布，好像快要下雪了。

外面天寒地凍，路斷人稀，不能外出，我就呆在房間里。鐘老頭沉默寡言，像個啞巴一樣，我多次試著想和他攀談，都談不下去。我無論說什么，他都會隨聲附和，面容木訥，態(tài)度謙卑，完全是一副小心翼翼的下人的模樣。

和鐘老頭在一起，還不如我自己獨處，于是我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仔細體味老乞丐所說的話。

老乞丐說：“偷竊的最高境界，是不偷，是騙?！?/p>

老乞丐說：“只要把自己的特長發(fā)揮到極致，你就成功了。”

老乞丐這兩句話，我越咂摸越有味。我的特長是什么，是一張老實忠厚的臉，是容易騙取人的信任，是會走繩索，會算卦，會刻章子，還懂一點佛法，如果我能夠發(fā)揮自己這些特長，用于偷竊中，那肯定就是成功的。因為沒有人能夠?qū)⑦@些特長與偷竊結(jié)合起來。

那么，又如何結(jié)合起來呢？

我想到了投其所好。

三天后，冰溜子鎩羽而歸，他跟蹤王爺三天，然而沒有下手的機會。王爺仆從如云，前呼后擁，他根本就無法接近。夜晚，王爺住在高級客棧，整個客棧里都是他們的人，他們將客棧全包了。冰溜子勢單力孤，好幾次想要冒險出手，都險些被捉。

虎爪讓我出發(fā)，王爺在雁北境內(nèi)只有三天的行程，我要在這三天里得手。

我問：“王爺有何喜好？”

虎爪說：“王爺前日專門拜訪了懸空寺方丈，懸空寺方丈贈他一本《凈土四經(jīng)》?！?/p>

我沉吟了一會，告訴虎爪說：“我有了辦法，但需要人協(xié)助?！?/p>

虎爪說：“燕子會在暗處助你?！?/p>

我說：“我需要五天，三天太少。”

虎爪說：“我只能給你三天，三天過后，王爺走出雁北，就是別人的地盤，絕對不能再行竊了，江湖規(guī)矩不能破?！?/p>

我想了想說：“那就讓王爺在晉北多盤桓兩日。”

虎爪想了想說：“我會想辦法?！?/p>

第二天早晨，我剃光頭發(fā)，身穿棉布袈裟，手持念珠，走進了大同城中。虎爪派人告訴我，昨天晚上，王爺一行人住在城南的一家高級客棧里。

我走進客棧，口念佛號，詢問：“此處可有一位精通佛法的施主？”

王爺剛剛起床，正在洗漱，聽到樓下我在高聲念叨“阿彌陀佛”，就走出房間。王爺?shù)碾S從也都起床了，套車的套車，備馬的備馬，他們準備出發(fā)了。

王爺?shù)碾S從把我介紹給王爺，我口念佛號，微微躬腰。王爺問：“法師怎知我精通佛法？”我聽到這句話，差點笑出聲來。我還不到二十歲，只是在香涌寺學(xué)了一點佛法的皮毛，別人就叫我法師了。在佛教中，把會傳經(jīng)講道的人，才稱為法師。

我答道：“昨夜去懸空寺，拜訪方丈，得知施主昨日也去了懸空寺，我們可謂有緣，所以一早趕來，與施主相見?！?/p>

王爺問道：“法師仙居何處？”

我說：“貧僧云游四方，已有兩年，故剎在姑蘇寒山寺?！?/p>

王爺吟道：“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好剎，好詩?！?/p>

我說：“方丈說他昨日贈給施主《凈土四經(jīng)》一本，施主可曾翻閱？”

王爺說：“尚未拜讀，準備今日在車中拜讀?！?/p>

我說：“可否與王爺在一起參讀？”

王爺笑著說：“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