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慢悠悠地用他青檀一樣蠱惑的語音講完一大段話后，忽然停住，說：“跟你講這么多，你也聽不懂。”

他說的聽不懂有兩種含義，一是聽不懂法語，二是聽不懂他的心思。然而小雨卻全聽懂了。

她說：“我懂，全懂?！?/p>

王哲轉(zhuǎn)頭看她，小雨真誠的眼睛亮若星辰，透過暗綠的墨鏡與他坦然對視。

“喏，你躺下?！彼呐纳磉叺牟莸?。

小雨忍不住看看周圍，倒是有很多人躺著曬太陽。

“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眼光，”王哲看到她的樣子說,“我們每個人都有點兒自戀，總以為別人會在意你的一言一行，可實際上，大家都忙著，各有精彩生活，有誰會在你身上浪費寶貴時間呢，除非你實在有某些吸引人的特質(zhì)?！?/p>

小雨有些不好意思，說：“你可真刻薄?！比缓箜槒牡靥上?。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書包和一堆筆記，小雨一直在聽他講話沒有收拾。他雖然語速緩慢，但因是法語，她要凝神才能聽懂。

太陽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抬手擋住眼睛。王哲把他的墨鏡摘下來給她戴上，他的手指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透過墨鏡看到的天空更藍更深邃。

“我真的很喜歡這天空，無論云怎么變幻，它總是處變不驚的藍，一味包容的顏色?！毙∮暾f。

王哲笑。他半瞇著眼睛，濃密的長睫毛直撲撲的像簾子一樣遮下來，讓他一下子顯出許多孩子氣的純真。

“這句話暴露出你在尋找寵愛?！?/p>

“猜錯！”小雨心里承認，卻硬要反駁，又問,“你是不是喜歡心理學？”

“你也猜錯?！蓖跽苷f，“我其實想做職業(yè)賽車手，我喜歡那種速度感，好像要超越一切，甚至超越我自己的影子……時間改變一切，可速度改變時間……”

“那你為什么要學醫(yī)？”

“那是父親的夙愿，我是他完成理想的工具?！?/p>

“工具？”小雨重復這個詞，想起沈葉說愛情將成為她的工具。

“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地被當過工具……并不奇怪。有時想到父親給我錢，像付工具維修費，那時會很心寒，日子久了也有點兒變態(tài)，想著法子讓他出錢來維護工具的正常使用?！?/p>

王哲說著，自嘲地笑起來，笑聲也不急不緩，仿佛一個溫熱的熨斗從人的心口輕輕壓過，把那里熨燙得服服帖帖，舒適又暖和。但小雨從這近乎完美的笑聲中聽出落寞孤寂，讓她難受。

手機在這時響起，王哲坐起身，從口袋里抽出最新款的Dior鑲鉆手機，邊接電話邊站起身，并抱起地上的那摞書，與小雨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即轉(zhuǎn)身走了。

他稱呼對方小甜心，小雨猜想是不是開業(yè)那天見到的金發(fā)女郎。

小雨也坐起身，略過大的墨鏡往下滑落。她連忙跳起，跑到王哲面前，拿著墨鏡沖他晃晃。

但他一只手拿書，一只手拿電話，只好彎下腰來，示意小雨給他戴上。而這一幕，正好被剛泊好車的王卓看到。

世界上的事本就是由一個個的巧合組成。

小雨已轉(zhuǎn)身走回，卻似聽到王卓的聲音，驚喜回頭。

草地那頭王卓與剛結(jié)束通話的王哲握了一下手，簡單交談幾句后向她走過來。

小雨高興極了，蝴蝶一樣向他飛奔而去，可是王卓的臉色很不好看，抱著她的手帶著冷硬的質(zhì)疑。

“你怎么啦？”小雨問。

“你們怎么了？”王卓反問。

“我們？”小雨眨著眼睛不解地看他，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在指什么。

她生氣地推開他，返回去收拾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