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講,是擺明告知三年前的事為他一手策劃。傾瞳此時卻罵都罵不出了,沖動間一指大門方向冷然啐道:“丞相大人既然全沒把我放在眼里,就請便吧。今日囂張猖狂,他日說不定就落下地獄,千百遍受那被折磨之人所受的苦楚。丞相大人自己好自為之!”
莫懷臣被她的逐客令激得微怔,轉(zhuǎn)而寒聲一笑,眉目便自隱隱蘊滿了逼人的傲氣,是那個縱橫不敗的心機丞相。
“什么地獄苦楚,這世間爭名奪利爾虞我詐,貪婪殺戮背信棄義比比皆是,又何處不是地獄?雖然王府?dāng)÷洌贿^王妃能得簡單生活,也未必不是福分。況且那隨身侍衛(wèi)似乎不在,王妃才是現(xiàn)下且宜自保安分,好自為之!”
說罷白袍帶風(fēng),丟下驚愕的傾瞳絕裾而去。
此后接連一周,傾瞳都繚亂難安。奇怪的是,外頭居然全無動靜,看來莫懷臣并沒有將杜魏風(fēng)離開之事向皇上稟告。她一面暗暗慶幸,一面又自疑惑。再回想那日交談,覺得那人似乎字字是在教她忍耐。腦子里不期然轉(zhuǎn)過他清高孤漠的神情,這次卻不知該作何感想。
于是索性找了酒出來,坐在柔白繽紛的梨枝上自斟自飲。冰焰酒很快便被消耗一空,她便微醺著敲那陶罐的光溜底面,有些可惜地喃喃自語:“這人果真是個騙子。送這么點兒酒還說什么醉,小氣!”
莫懷臣那日接到了訊息,在書房中望著紙上那幾個字卻微微一笑。不防外頭有人叩門通傳:“大人,沛王來了!”
不待應(yīng)聲,門已被人一掌推開了。攜風(fēng)而入之人面長有須,雖五旬開外,不過保養(yǎng)得宜,滿面紅光直似壯年人。一身華麗無倫的紅藍錦袍,珍珠滾邊,珊瑚腰翹,連靴頭都綴著碩大的天青寶石。眉目間頤指氣使之氣,半絲不掩。
莫懷臣已經(jīng)迎上來淺一鞠首,“沛王大駕光臨,為何不事先通知下官稍事準備?”
那人卻傲慢地甩袖自己坐下,“我來看我養(yǎng)成了精的那只狗,需要什么準備?”
莫懷臣就輕咳了聲,“王爺何出此言?懷臣惶恐。”
“哼,本王倒是好奇,這世上會有你莫懷臣怕的人?上次緝拿堰丘之虎,本王千叮萬囑,叫你抓住活口問出那批火石兵器的下落。本王幾萬兩黃金通通押在里頭,你自己先保證說萬無一失,末了卻輕輕松松一言說他逃了。如今堰丘那邊催得又急又快,便是本王肯花錢費事,你能給本王憑空變出這批貨么?這次失信于堰丘之事必會被人計較,你有什么話說?”
莫懷臣站在灰墻下的陰影之中,一身白衣凈如無波的月,卻不慌不忙地侃侃道:“懷臣辦事不力,自當(dāng)領(lǐng)罪。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懷臣以為,這次堰丘之虎收到消息即現(xiàn)身紹淵,他和堰丘皇室必有牽連。懷臣也曾親與其對陣,此人思謀氣度俱是不凡,未必是山賊匪類那般簡單。如今情勢不明,若這批兵械當(dāng)真交送到達,堰丘內(nèi)亂指日而至,動蕩之下若牽出什么,恐怕王爺也脫不了干系。不如只當(dāng)那批兵械失蹤了,日后若有人問起來,王爺只找個替身全推到搶匪身上,方保平安。”
幾句話說得不可一世的沛王額上冒汗,“怎么可能,堰丘之虎身后會有什么勢力?私購兵械之人從來與本王單線聯(lián)系,消息又怎會走漏?”
“天下無不透風(fēng)的墻,何況在皇族之中?王爺稍安毋躁,現(xiàn)在懷臣已經(jīng)在加緊打探,一有消息定火速稟報。至于火器的款項,既然是國庫中通融而來,王爺也可以……”他揚手在脖頸上輕輕一橫,“其他的事,宮內(nèi)自然有人幫忙打點遮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