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臉(十四)

沉溺 作者:迪亞斯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有一晚問。

是那該死的洗衣工,他說。那笨蛋總是弄丟我的東西。我哪天有假得去找他理論一下。

你要我去嗎?

我能處理,那是個非常討厭的家伙。

第二天早晨她撞見他往午餐桶里塞進去兩件襯衫。我送這些去洗,他解釋說。

我來洗吧。

你太忙了,這樣簡單。

他說得不是很圓轉。

他們只在有事的時候才說話。

幾年后,尼爾達和我會說起來,在他離開我們之后,在她

的孩子搬出家門之后。米拉格羅斯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的照片布滿桌子和墻壁。尼爾達的兒子在肯尼迪機場裝運行李。我拿起他和女朋友一起的照片。我們畢竟是兄弟,雖然他的臉更尊重對稱法則。

我們坐在廚房里,還是那所房子,聽到一個被拍到樓與樓之間寬闊的通道上去的橡皮球偶爾的彈擊聲。媽媽給了我她的地址(替我問候那女人,她說),我轉了三次地鐵才找到她,巴掌上寫著她的地址,走過了幾個街區(qū)。

我是拉蒙的兒子,我說。

孩子,我知道你是誰。

她沖了奶蜜咖啡,遞給我一包戈雅餅干。不,謝謝,我說,不再想問她問題,也不想坐在這里。憤怒又回到了心中。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看見油地氈破舊而骯臟。她的頭發(fā)很短,貼著她的小腦袋剪的。我們坐著喝著咖啡,終于說起話來。兩個陌生人一起重溫了那次事件——一次旋風,一次流星,一次戰(zhàn)爭——我們都看見了它,從遙遠和不同的角度。

他是早上離開的,她安靜地說。我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對勁,因為他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是輕輕撫弄我的頭發(fā)。我那時頭發(fā)還很長。我是個五旬節(jié)教徒。他平時不戀床,總是醒來就去沖澡,穿衣,然后走掉。他就是那么精力充沛。但那天他起來后卻站在小拉蒙面前。你沒事吧?我問,他說他很好。我

不想為這個和他打架,只是躺回去接著睡覺。我現在還會想我做的那個夢。我夢到我還小,那天是我生日,我正在吃一碟鵪鶉蛋,那些全是給我一個人的。真的好傻的一個夢。醒來我看到他剩下的東西也不見了。

她緩慢地扳動指關節(jié)。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停止傷心。我那時才知道你媽媽的感受。你應該告訴她這個。

我們一直說到天黑,然后我站起身。外面當地的孩子結成小分隊,在街燈散發(fā)的明亮云團之中大步穿行。她提議我去她的餐館,但我走到那里時,透過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看見里面的人,所有的人都是我已經熟悉的那些人的翻版。我決定回家。

十二月。他十二月離開的。公司給了他兩星期的假,尼爾達一無所知。他在廚房喝掉一杯黑咖啡,洗凈杯子放到碗籃里晾干。我懷疑他有沒有哭,甚或焦慮。他點了一根煙,把火柴拋到廚房桌上,向外走去,進到刺骨的風中,風從南邊吹來,寒冷而悠長。他沒理會那些在街上逡巡的空出租車隊伍,走到了亞特蘭大街上。那里那時家具和古董店沒現在多。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不到一小時就解決了一包。他在一個攤子上買了個紙箱,因為知道出了國這玩意兒有多貴。

邦德街的第一個地鐵站本可以將他帶到機場。我樂于想像他趕上了第一班車,而不是先去了楚伊托那里,才飛往南方去接我們,雖然后者更有可能是實際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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