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就在那走,走了一個多小時快倆小時,快到我們住的地方的時候,我手機響了,進(jìn)入信號范圍了。我一看手機是杜杰給我打的,回頭看了看,他那個車也沒燈,草原上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見。我說你給我打電話干嘛,我以為到了有信號的地方他要試信號。杜杰說,你們也不看看有沒有車,你們就開走了。他說,我現(xiàn)在爬到旁邊一個山頂上給你們打電話。然后我們才下來看,后面真的沒車。但是看不見,因為外面風(fēng)又大,發(fā)動機也響,完全聽不著,他在后面使勁喊了,我們也聽不見。我倆就覺得特可笑,我們把他一個人扔那了,他還爬到山頂上給我們打電話。
我說咱們掉頭往回走吧,結(jié)果那個車掉頭太費勁了,就這么寬一條路,邊境路大概錯兩輛車的,勉強能橫過來,然后再掉過來。那個路都是拿鏟土機修起來的,底下是個溝,把路基墊高了。路很高,旁邊是溝,溝也挺深,有兩米左右。我們這一千五百塊錢的車沒有剎車,他在這邊開,我還得撿塊石頭到前面擋一下,他往后倒,我再擋一下,我拿石頭來回跑,才能把這個車掉過頭來,掉過頭來我們開始往回開,去接杜杰。
我們一路上特高興,說這個傻子讓我們給扔路上了。開了很長時間我突然想一個問題,我說是什么時候把他給丟下的呢?我想起來了,回去的路上一個地方有一個大坡,到了上坡重力加大,繩子可能是在那個點斷的,所以把他扔在那了。耿浩說不就前面的坡嗎?我一下反應(yīng)過來了,是這個坡,但是如果我這一翻過去,我沒剎車,他就在坡底下,我在坡上面,我們這就撞上了。我腦子一下反應(yīng)到這兒,他是不是在下面?我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這個車已經(jīng)翻過這個坡往下走,當(dāng)時一身雞皮疙瘩,因為我害怕杜杰站在車前面,我就扯著脖子喊杜杰,我聽到遠(yuǎn)處杜杰在答應(yīng)。我說:“閃開!沒剎車!”人到那個時候什么反應(yīng)都扯淡,我當(dāng)時的第一反應(yīng)是從車上跳下來,因為我這個車速度不快,沒門,所以我從這個車上直接跳下來,跳下來我想拖住這輛車,事后覺得自己這個行為完全不合邏輯。耿浩說你別拖,拖不住。那個車當(dāng)時下坡越來越快,我的腳跟不上了,他說你快撒手。我就趕緊撒手,坐在路邊上,我在路邊上喊,我說:“杜杰,你閃開!”杜杰說:“???”他聽不著。我又往下追,我追的過程中,萬幸沒聽到響。
我跑過來一看,這個車停住了,車速是不快,但是也不是很慢,我就怕擠住人。停住是怎么回事呢?耿浩比較聰明,他把那個擋位器從高擋扳下來了,然后拿腳踩進(jìn)一擋,從五檔踹進(jìn)一擋,用發(fā)動機制動把車給憋停了。也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遠(yuǎn),大概不到十米左右停下來的。停下來之后,杜杰從車那跑過來看,跟我們說他還以為是一個摩托車——我們那車就一個燈亮。我們坐在路邊上,我說抽根煙吧,一身冷汗。抽完煙,重新臊眉搭眼把那車推著,仨人繼續(xù)捆上那車把它拖回去了。
林旭東 像《無人區(qū)》里的故事。
寧 浩 很荒謬的?!稛o人區(qū)》就是我在這拍完這個戲以后想寫的一個故事。我想說的是人這種社會化的動物脫離了那種環(huán)境,你是很絕望的,我們回去的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很崩潰。現(xiàn)在講著跟笑話一樣,當(dāng)時的心態(tài)覺得太無助了,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