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座鐘的時針指在了十一點(diǎn)整，鐘鳴又響了起來……

老海見時候差不多了，便跑到大門口叫鐵柱站到瞭望臺上去張望。熙松園實(shí)在太大，老海從后花園辦酒席的地方到大門口跑上兩個來回，差不多就得用上半個時辰。老海在熙松園里干了半輩子，為了赫家主子，一生的路都跑在一條道上了。

接親的人們?nèi)匀徊灰娵櫽埃瞎芗矣行┘绷?。按說二十里路來回也該到了，如果新娘子趕不上正午前進(jìn)門的話，可就犯了迎親嫁娶的忌規(guī)了。忌規(guī)是：如果錯過了時辰，不管是誰家過失，夫家都要另選迎親的日子。因?yàn)椋^了吉時新媳婦進(jìn)門，是會把陰氣帶進(jìn)夫家的。這種事別說是赫氏這樣的大家族，就是普通的滿族人家都是很在意的。

老海尋思著：“憑著蒙古馬的快腿和耐力，去呼蘭一趟來回，不會比汽車輪子慢多少?。≡趺丛谶@個點(diǎn)上還不到呢？難道大少爺和大溜子他們在路上遇到啥事兒給耽擱了？”老海心里有些犯嘀咕。

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跑到老海的身邊，說是老爺赫德吉叫他去史鴻齋一趟。老海一聽老爺叫他，便急步朝赫德吉書房走去。

老海來到史鴻齋，只見赫德吉站在一張偌大的寫字臺前正弓著身子，手持一桿豹狼毫，在鋪開的宣紙上揮筆書寫，一個使喚丫頭立在赫德吉的正前方在為他研墨。赫德吉的福晉那氏坐在寫字臺旁邊的椅子上，神色顯得有些不安。

老海一進(jìn)門來趕忙說道：“老爺，您找我？”

赫德吉見老海進(jìn)來，便放下手里的毛筆，對老海說：“嗯，老海，赫山到了沒有？”

老海忙回答：“老爺，還沒呢，不過我一直在大門那兒盯著呢，按說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這會兒就應(yīng)該到了。”

赫德吉抬眼往窗外看了看，視線落在兩只戲水的鴛鴦上，停了片刻，他神篤意定地對老海說：“你先到老太太房里去，告訴她大少爺就快到了，老太太使喚人過來詢問多遍了。時辰近了，她老人家著急了。”赫德吉停了一下，不緊不慢地把手上的豹狼豪放到硯臺上，接著說：“你不是囑咐過山兒和大把頭嗎？怎么就不知道掌握點(diǎn)時間呢？”

老海連忙答道：“老爺，我都囑咐過了，大少爺心里會有數(shù)的。這陣您和夫人可以去正廳了，我這就再喚人到鐵路街口迎他們?nèi)ァ?rdquo;

赫德吉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他一邊凝視著他寫的墨跡，一邊說：“好吧，只能如此，你就快安排去吧。”

老海應(yīng)承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出了史鴻齋。他幾乎是一路跑著到了前院，然后喚過一個叫強(qiáng)子的家丁，吩咐他出去望一望大少爺。老海囑咐強(qiáng)子只要見到迎親的大隊(duì)人馬，首先跑回熙松園通報(bào)。強(qiáng)子聽了吩咐，立馬沖向馬棚飛奔了出去。

交代完這件事，老海轉(zhuǎn)頭來到南院的百合苑，就是肇氏老太太的住處。百合苑位于熙松園東南角，與赫德吉居住的明德園平行。老海在百合苑門口停了一下，抻了抻自己的長馬褂，然后一邊敲門一邊說道：“祖奶奶，海子來給您請安了。”

老太太屋里的丫鬟開了門，老海進(jìn)到房里，繞過一扇珠色鏤花的大屏風(fēng)，走到一張紫檀太師椅面前，然后他雙手將馬褂往上一撩就勢單腿跪地請安道：

“祖奶奶，您吉祥。這兩天因?yàn)樵鄹洗笊贍數(shù)幕槭聝航o忙的，海子都沒撈著空兒給祖奶奶請安，祖奶奶您沒不樂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