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才現(xiàn)于臉上的希望瞬間又變成惶恐，“我怎么會見不到皇上？”

我淺淺一笑，道：“榮婷，你有時聰明之極，有時卻愚不可及，我說過，我問你的問題，你照實回答了我，我便信守承諾，給你想要的東西，可我沒說過不會計較你做的一切！”

她的心中已被無法言說的恐懼塞滿，她也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急促，零亂，如風(fēng)雨欲來，卻先烏云暗布。

“東宮錦，你是一個魔鬼！我錯了，錯了，錯得離譜！這么多年了，我居然將你看成……看成……”她抬起頭來，“不，不，我不能自亂了陣腳，你身邊沒人，除了一個嘮叨的奶娘，皇上將你宮里的人一個月?lián)Q一次，你絕不可能收買他人，無人為你做事，你即使是智絕天下，也是折翼之鷹……你不過虛言恐嚇……不，你為什么那么看我？我不是砧板上的魚肉！”

我含笑望著她，欣賞著她的掙扎、惶恐、絕望，以及狠厲、堅持，等那腳步聲快到門口，才輕聲道：“榮婷，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有的事情，并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我奈何不了你，自會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她仿佛已不能擔(dān)起重負(fù)，終于尖叫出聲：“皇上，我要見皇上，我不怕，誰能奈何得了我？”

腳步聲轉(zhuǎn)過了屏風(fēng)，有人冷冷地道：“榮淑妃好大的氣勢！”

華妃從白玉屏風(fēng)處轉(zhuǎn)了出來，身上穿了織金繡有團鳳的貴妃禮服，六枝花釵的累金玉鳳，寬袖款擺，無風(fēng)自動，隨她而來的幾名健婦無聲無息地占據(jù)屋內(nèi)四角。我認(rèn)得其中帶頭的，便是內(nèi)懲院的孫嬤嬤，因常年于宮內(nèi)行刑，眼神冰冷，雖垂目而站，卻給室內(nèi)帶來滿室的陰冷。

我既認(rèn)得，榮婷自是認(rèn)得，早在她們進門之前，她的心防就已被我擊潰，臉上驚慌疑慮未消。瞧在旁人眼里，自是畏罪惶恐——詢問尚未開始，她已心防失守。

“錦妃，你也在此？”

我臉上又恢復(fù)了原本的懦弱驚慌，向華妃彎腰行禮，似不敢望向那內(nèi)懲院的孫嬤嬤，低聲道：“華姐姐，發(fā)生了什么事，要如此大的陣仗？”

華妃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道：“你在這里也好，說到底，你們都是西夷舊人，她如果答得不妥，你可以加以補充……一個公主……”她輕嘆一聲，卻轉(zhuǎn)過頭去。

我自是明白她這一聲嘆息的意思：一個公主，居然這么不成器，被一名奴婢欺壓至此？

我垂目望于腳下，五色纖長的羊毛毯用五福臨門的圖案織就，上邊有鬧春紅花熱烈盛開，如我心中升起的火焰。

榮婷原是一個機靈乖巧之人，此時卻有些呆滯，竟失了平日的禮儀。

華妃冷冷地道：“榮淑妃，你背部受了輕傷，連腿腳都不會動了嗎？”

榮婷這才起身，急慌慌地下床行禮。

與華妃相比，她僅穿一件薄軟的華衫，除卻了釵環(huán)，臉未著脂粉，行禮之時身軀微顫，更顯嬌弱委屈。如果對著的是夏侯燁，她這一番作態(tài)，或許稍能奏效。只可惜，她身前站著的，卻是華妃，原南越長公主，曾經(jīng)手掌大權(quán)的女子，才能可以稱得上冠絕天下，她豈能瞧得上榮婷這種故作嬌弱的模樣？

果不其然，華妃眼里露出了幾不可察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