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的那人發(fā)出爽朗的笑聲,聲音穿透了空氣向四周擴散,帶著讓人感染的力量,讓簇擁著他的人嬌嗔軟語,巧笑連連。夏侯燁就是這樣的人,只要有他的視線落于她們身上,她們便已心滿意足,可是,我卻只想將自己藏在角落里,藏在讓他看不見的地方。
所以,當小徑轉了一個彎,前路被垂柳遮擋,將我與他們隔開,即使只有一小段距離,我也微微松了一口氣,腳步卻更加緩慢起來。
我垂頭望著鋪了青玉石板的地面,慢吞吞地走出這個拐角,心想他們當已走遠,可冷不防地卻看清楚夏侯燁正站在面前,華妃與玉妃更是冷冷地望著我,“錦妃,你怎么回事,連走路都這么慢吞吞的?”
夏侯燁卻笑道:“朕每日叫人燉給你的湯,可飲著?”
她們兩人眼里同時露出了復雜之色。她們都知道,夏侯燁每去兌宮一次,便會叫人燉了滋補湯水給我。此等待遇,她們從未有過。
“謝皇上關心,臣妾每日都飲著呢。”我低聲道。
“皇上,你瞧瞧,你把錦妹妹累壞了呢,滋補都滋補不了。每一次,錦妹妹的嗓門都要啞上幾日。”玉妃靠在夏侯燁的身上輕笑道。
夏侯燁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她的身體不好,哪比得上你們?”轉頭又向我道,“可是味道不好,你不喜歡?聽宮內的人說,你每次飲,都要剩下半碗?”
我早知道我那宮里頭換來換去的宮人,無一不盡職盡責地將所有事情巨細靡遺全匯報了給他聽,因而垂首回道:“皇上,味道很好,可臣妾實在飲不了那么多。”
我垂頭望于地下,倏地,我瞧見明黃色繡有金龍的衣服下擺往我這邊飄了過來,若隱若現(xiàn)之處,竟可見他腳下的繡了纏枝花的靴子。不由自主地,我往后退了一小步,卻被他用手指勾住了下頜,迫使我的面頰向著他。他背對著光,身影籠罩在我的身上,如泰山壓頂,眼眸如夜空中最閃耀的星星,臉上的表情卻是極憐惜的,“錦兒,你可是不想朕去你那里?”
他的手指沒有那天那么涼,帶了微微的暖意,可不知道為什么,我想打下他的手指,卻從臉上逼出些笑意來,“哪會,皇上,臣妾自是巴不得你每日都去臣妾那里的,可臣妾怕姐姐們不答應。”
他的手指滑過下巴,來到我的脖頸之上,輕輕地撫了撫,這才笑道:“那好,錦兒,看來朕真要多往你那里去了……”
他的話,自是引得旁邊兩人一陣嬌嗔。
我感覺自己的嘴唇在顫抖,要強忍了才不叫出聲來,垂了頭任發(fā)絲遮擋才不會讓他看出端倪。他一向善于找準旁人的軟肋,知道怎么樣才一擊中的。他明知道的,明知道的。
他的手指終于從我的脖頸上移開,轉過身向其他兩人哈哈大笑,“朕怎么舍得了你們?”
說完,當頭前行。
我不敢再落在他們身后太遠,因我知道,我略不順他的意,他便會直擊中的,擊潰我的心防。
夏侯燁是馬上皇帝,自年少時起,便四處征戰(zhàn),所以,他不慣于坐轎,在宮內來去,總是帶頭行走,因而中朝皇宮,也一改原來奢華乘轎、前呼后擁的情勢,喜歡起走路來。這一點,倒是正合我意。
我喜歡腳底接觸著沙地,傳來沙沙的感覺,雖不如榮婷足底鑲硬玉的鞋子聲音那么輕脆悅耳,卻能讓我感覺安心——如回到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