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要走出這里了，終于可以離開他了，可以回到草原，我的家鄉(xiāng)。

聶戈計劃極周密，知道宮內每一班御林軍巡邏行走的時間，由他帶著，便可在他們眼皮底下暢通無阻，而恰好錯開了他們巡邏的時間?？磥?，他已然經過了多次的踩點了，且每一處宮門都有人接應。漸漸地，我看到了角樓的黃琉璃瓦頂，看清了城樓上往來巡邏身披鐵鎧的將士。城頭的琉璃燈隱隱地照著，照著城內又照著城外。只要過了這一面墻，過了這西華門，我盼望已久的自由便現于眼前。

走得越近，我的心便越是怦怦直跳。奶娘扶住了我，“公主，別擔心，我們能走得出去的。”

聶戈原是走在我的前邊，聞言，也回頭一笑，路上的微光映入他的眼簾，使他的眼眸又現出微微的藍色。顯然，他的心情也不平靜。

我們走近城門，自又有人接應。角門被打開了，一股冷風從外吹了進來。從門隙之中，我看見了護城河里粼粼的水光。只要跨過這道門，只要走過這道橋，我便離開了這禁錮了我兩年的皇宮。

一念及此，我不禁微微發(fā)抖。

那接應的人有些奇怪地看了我們一眼，回頭低聲問聶戈：“殿下，怎么多帶了兩人？”

這些人，原來是南越舊部？

我心中暗暗冷笑，夏侯燁你也太托大了一點，你娶了端木蓉，便以為端木蓉的屬下全會效忠于你嗎？

“不打緊的。”聶戈的聲音原是略有些輕脆的，可在他們面前，卻自然而然地恢復了隱隱的威嚴，這是天生的皇家貴胄之氣，他仿佛全變了另外一個人。

我跟著他們往吊橋上走，手將奶娘的手捏得緊緊的，感覺腳踩上了城外鋪就的小塊青石板地，再踩上了吊橋厚重的樺木板，看著不遠處吊橋的鐵鎖，在夜色照射下發(fā)著幽幽冷光，可聽得清足音與心跳之聲相和，啪嗒，啪嗒，那樣的悠然綿長。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許久許久。

終于，我的腳步踏上了護城河岸邊的沙石地，卻感覺整個人仿佛力氣都已用盡了，要奶娘扶著，才不至于軟倒于地。

護城河岸邊為保持視野開闊，不使賊人有機可乘，邊上并未種植任何樹木，一覽無余。岸邊靜悄悄的，一如既往，只聽見河水嘩嘩的聲音。我回頭望過去，只見皇城如黑夜中潛伏的怪獸，有燈光融融的包裹，使它發(fā)出微微的毫光，暖意襲人，實則不過一座冰冷的黃金之屋。

只要離開城墻守衛(wèi)的視線范圍，我們就已脫離了險境。等到他們發(fā)現夏侯燁不妥的時候，我們已經天高任鳥飛了。

可忽地，身后傳來西華門大門打開的聲音，護城墻忽地燈光通明，有弓弦拉緊、刀劍出鞘之聲，還有輕脆的馬蹄之聲。

有人在城頭大聲喊：“那幫人等，馬上站住腳步，如若不然，休怪我們刀劍無眼。”

“快走，公主，快走……”奶娘推著我。

聶戈一把攬住了我的腰，低聲道：“得罪了。”

他飛身縱起，往前奔出，接應他的那幾人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只聽得弓弦聲起，箭如飛蝗般在我們身前身后落下。

我回頭望去，見奶娘摔倒在地。她的腳上，插了一支長箭。她連聲道：“公主，快走，別管老奴。”

護城墻頭射下的箭雨太過密集，聶戈帶著我邊走邊擋住箭雨，他的手下組成劍陣阻擋。

“殿下，這是神機營的人，是連弩箭，如果帶上她，只怕……”

“雷煥……”聶戈冷冷地道，“連她都帶不出去，談何重返南越？”

“殿下……”雷煥欲再勸，卻被更密集的箭雨截住了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