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繼榮
放學(xué)后,兒子隨口說,嗓子有點痛。
我一驚,宛如聽見“狼來了”!我腦子轟轟作響,迅速閃過有關(guān)流感的新聞數(shù)據(jù),全國幾萬例,而且很多都是中小學(xué)生!我做著飯,嘴上雖沒說什么,可那份擔(dān)憂,卻以秒速增長。
午飯后,他小小的一個噴嚏,又令我大大地一震:“感冒了!你真感冒了!”
面對我的過激反應(yīng),孩子輕描淡寫:“只是嗓子疼,可能是上周喝開水燙著了。”他攤開書本寫作業(yè),不打算再跟我討論這個話題。
我緊追不舍,反復(fù)求證:就算飯?zhí)珷C,都好幾天了,身體應(yīng)該基本修復(fù),怎么還在報警?如果嗓子痛之后,再來個發(fā)燒,那可是豺狼虎豹全來了。
我翻開抽屜,找出一大堆治感冒治嗓子痛的藥,在他面前擺成一座藥塔,簡潔地下令:“吃!”
他轉(zhuǎn)過頭,黑黑的眼珠盯著我,干脆而明白地拒絕:“不!”
我不甘心,凝神盯著他。
他疑惑地問:“你在做什么?”
我答:“我在發(fā)功,要自動打開你手邊那兩支棒棒糖的糖紙。”
他轉(zhuǎn)過頭,看那兩支圓滾滾的棒棒糖:一支是橘子味的,一支是青蘋果味的,正被糖紙裹得透不過氣來,絲毫沒有松綁的意思。
他看我一眼,問:“你生氣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說:“如果你吃藥,覺得嘴苦,可以吃棒棒糖。”
他低頭寫作業(yè),沒有答應(yīng)這個幼稚的不平等條約。我又開始凝視他,并且將熱水遞過去。
這一回,他果斷地放下筆,吃藥,喝水,吃糖。
我大獲全勝,心下安生,滿意地去睡覺了。仿佛可怕的流感,已經(jīng)被道道防火墻阻隔在奔跑的路上。
兒子去學(xué)校后,我心里忽然隱隱有些不安。他不愿意吃藥,自有他的理由,想憑自身免疫力抵抗一陣;或者他真的并沒有感冒。假如藥物有不良反應(yīng)……越想,越覺得內(nèi)疚。我剛才的樣子,真是專橫呀!
我痛斥自己: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兒科專家了,強迫人家吃藥,并且是十一粒,并且是超苦的。如果有人逼你吃十一粒藥,你早就翻著白眼跳上房頂罵人了,然后跳下來再罵。你看,朋友早晨急急忙忙開著車送來防流感的中藥,也并沒逼著你立時三刻就吞下去呀,只是叮囑你千萬要記得吃。而你,把它放在廚房柜子的角落,打算刻意忘掉這一大包愛心。因為你怕苦,還怕沒病吃藥會產(chǎn)生副作用。
可媽媽一碰到孩子,就會像吃錯藥一般不講理了。不允許他辯解,不允許他反對。“我是為你好”,這樁樁件件愚蠢的事,都是借著愛的名義來做的,所以讓小孩無法拒絕。
其實我知道,他吃藥不是為了棒棒糖,不是害怕流感,不是害怕我發(fā)功,而是怕我會生氣。一個媽媽,她的特異功能就是生氣。要想輕松地發(fā)功,必須有一個深愛你的小孩配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