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感到很疲倦,內(nèi)心突然產(chǎn)生了巨大的傷心。他想起了尤金·奧尼爾在一次戲劇演出結(jié)束后的狀態(tài),就是在那天尤金對別人說:“我在別人面具的纏繞下孤寂地度過了自己的一生。”
酒店里的空調(diào)開了一天了,房間很熱,卻又很干燥。他站在窗前往外看著,要下雨了,武漢的春天似乎真的比北京要早些。他看不下去書,感到自己的人生很沒有意義。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聽,是系主任。系主任說:聞迅老師,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打攪你,今天那個人又來了,到系辦公室來找你。
哪個人?他想不起來了。
系主任:就是上次來找你的那個人。
他開始拼命回憶:上次哪個人?
系主任:你忘了?聞迅老師,就是那個長得有點像是海外歸來的,那個,我跟你說過,看著很體面的樣子,不像咱們大陸人,讓他打電話,他也不給你打電話,又神神秘秘地站在那兒等你。
他說:噢,也可能他找錯人了,我實在想不起來有這么一個人,而且,我認識他。
系主任這時在電話里又說:今天招生感覺怎么樣?那個劉元過了嗎?
他說:哪個劉元?
系主任:你忘了?我還專門給你發(fā)過短信。
他想了一下,猶豫了一下,停頓了一下,才說:噢,過了。但是,我很猶豫。他本來還想問,這個劉元是什么背景,你們?nèi)绱岁P(guān)心?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系主任笑起來,說:過了就好,就好。我不打攪你了,聞迅老師,早點休息吧。
突然,有人敲門。他心想,是不是那個海外歸來的,從北京找到武漢來了?他走到門開,很快地打開門。
那個踢球的男孩子站在門口,看著他,眼睛里仍然充滿了笑。
他說:你找我?
男孩子點頭,說:老師能讓我進去嗎?
他說:不行,我有事情。
男孩子再次笑起來,說:我就是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說吧。
男孩子突然有些猶豫起來,說:算了,我還是走吧。
他看著男孩子,說:如果你不想說了,就走吧。
男孩子臉上的笑容收起來了,看著他,說:我就是希望你不要收我爸爸送給你的錢。
他聽到這句話,一怔,說:為什么?再說——你爸爸還沒有出現(xiàn)呀。
因為你收了他的錢,我會恨你的。如果我進了你們學(xué)校,四年時間,我總是會在你背后充滿仇恨地盯著你,你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