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宴上,邵定發(fā)突然發(fā)現(xiàn)過去的領導本質上說話很動聽,很善解人意,問得最多的是他在省教委工作的經(jīng)歷。邵定發(fā)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向他們介紹了一些很難堪的遭遇,那些難堪都是各地對他的過分恭維。徐副書記認為那不是難堪,是你應該享受的,羨慕之極。看樣子他很想享受這種難堪。周書記呵呵笑地問邵定發(fā)這次回來是不是搬家,要搬家一定要通知鄉(xiāng)里,我們派車派人送。邵定發(fā)知道他這是在套問自己今后的工作走向——開年還要去省里工作一段時間,過后就回來了,哪里談得上搬家。
就這句話讓席間的熱烈融洽氣氛驟然降溫,雖然沒到冰點可也意興闌珊。周書記的臉明顯陰沉,也不再說熱情的話,沉入自己的心事里。邵定發(fā)看到氣氛驟變,趕忙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冷酷之前提出段瓊的事。席間突然寂靜無聲,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什么。周書記不無諷刺地說:“那是她對工作不滿意的極端表現(xiàn),等她身體恢復了我們要找她問問為什么?!?/p>
“書記,聽說這一切責任相當一部分要由黃主任負責?”
周書記好好看了邵定發(fā)一眼,好似才認識他,嘿嘿笑道:“我的邵主任,你要想給他們主持公道……哦,我聽說賈副書記開年要調走了,是不是有這個事?。俊?/p>
邵定發(fā)驀然驚覺,他們先時的熱情是立足于他在省教委工作,現(xiàn)在的提問則是在警告他。邵定發(fā)覺得自己坐在這里毫無理由又極其尷尬,正思考著以什么樣的借口離開,一個年輕秘書闖進來,徐副書記惱怒他也不看地方,聲音可是很大,像有點發(fā)泄的味道。秘書很委屈說他接到組織部的緊急通知,要不他不會斗膽闖進來。聽到組織部三個字,徐副書記馬上偃旗息鼓,周書記抬頭問:“什么事?”秘書走幾步將手里拿著的電話記錄交給周書記看。周書記的眉頭由緊蹙到松開再到臉上一片明亮,高興地站來將電話記錄遞給邵定發(fā),滿面笑容道:“恭喜你啊,邵主任。組織部通知你明天上午去組織部談話!”席間大驚,驚訝過后立刻洋溢起歡樂,好像這個好事的發(fā)生對象就是他們自己。邵定發(fā)茫然道:“是不是要處分我,可我沒有做什么不對的事啊?”
徐副書記笑道:“我說老弟啊,組織部這個時候找你談話,那是天大的好事?,F(xiàn)在正是新舊年的交界,開年干部要調整,他們現(xiàn)在找你談話,那肯定要提拔你。就憑你這半年的影響力,他們怎么能視而不見?;蛟S是你正式調進省教委了,哈哈……”其他人也都用笑臉贊同徐副書記的分析。還沒等邵定發(fā)說話,張會計進門。這回徐副書記沒有像對待秘書那樣大聲斥責,問來有什么事,是不是找邵主任的。
張會計說縣教委高主任打電話來請邵主任連晚趕去縣教委有事說,說車子已經(jīng)在路上了,讓邵主任在教辦室等著。周書記鼓掌道:“好事好事!老徐的預料完全正確??隙ㄊ钦{到省教委,要不也不搞這么大動作也用不著這么緊迫。”邵定發(fā)沒有往這方面想,他要是愿意早就是省教委的一員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可也猜不出縣里的意圖。他現(xiàn)在很想重提段瓊的事,可周書記的話言猶在耳,那意思是十分輕視,輕視到鄙視的程度。現(xiàn)在重提,是很不適合的。如果還繼續(xù)留在縣里搞培訓,他還是能夠擇機和高主任或者余副主任提出段瓊調動的事。他認為只有段瓊調離了,才可避免厄運繼續(xù)。他想主任們會考慮的,他不想告訴盧明芳,要是告訴她,她一定會阻止。他是看不得段瓊一個弱女子的可憐和任人欺辱,他打算拼著領導們的厭惡也要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