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蔓蔓家附近的鐵路小區(qū)。那是周五的后半夜,萬籟寂靜中突然有個尖厲的聲音憑空響起,以“你媽×”開端,像平靜的水中引爆了炸彈,還有杯子碎裂的響聲,然后有蒼老女人的罵聲不堪入耳,中間甚至夾著孩子的哭聲,在深夜突兀刺耳。
這種爭吵持續(xù)了幾分鐘,不少樓前樓后的鄰居被驚醒了,躺在床上靜靜聽,心里都跟明鏡似的,后面樓上那一家子又吵架了,婆婆媳婦對罵,那種置對方于死地的詛咒聲,兒子在中間大打出手,從斷續(xù)的嗚嗚聲中就知道,這小媳婦又挨打了,卻一點兒也不嘴軟,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李大慶,我×你親媽!你一家子活不到天亮就死光光.....”
小媳婦來自南方四川,語速快牙齒尖,從聲音上肯定嘴巴上沾光了,但也沒少挨,忽地又高聲尖叫,拖著長音,然后又投入新一輪大罵,把李家祖宗18代的女性挨個問候.......
然后樓上忽然有人大叫,“大半夜的,干嘛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然后漫長的黑夜中,高分貝的爭吵聲慢慢小下去了,除了女人抽抽答答地哭聲,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一覺過后,回頭想想,就像做夢,說不好是不是真的。好在這小區(qū)里的居民也習慣了。
至少蔓蔓對半夜三更的事兒想法不多,日子過成這樣她還覺得奇怪呢,這就是功利婚姻的結局吧,如果兩人真有感情,不會這么撕破臉吧?可能年輕吧,也對街坊上了年紀的人的竊竊私語沒有感覺,然后納悶,這劉波怎么就憋著勁不給自己打電話了呢?那套房子,聯(lián)不聯(lián)名,也就提了提,至于嘛。他不打,自己也不打,就這樣較勁吧,自己一個姑娘家,還非得求著你啊。
大周末的睡不著覺怎么辦,就穿著睡衣在小客廳里自己臥房里晃呀晃,一回頭,看到支在暖器片的小黑板上又有新內容了。這是老媽的習慣,從哪里看到名言警句怕記不住,就寫在小黑板上讓家人天天時習之,常溫之。現在上面是:
投胎是個技術活,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相親就是相條件,結婚就是結條件
愛情是藝術,結婚是技術,離婚是算術
冬吃蘿卜夏吃姜,一年四季保健康
更年期適吃五花肉燉豆腐
呆了片刻,不理,潛意識覺得劉波沒什么大缺點。然后又窩在床上嘆息,要不要給他回個短信呢?這時只聽吱一聲,趕緊拿上來看,想曹操,曹操果然到,但只一個字:嗯?
她心氣就莫名高起來,馬上也回一個字:哼!
那邊再也不響了。
趙媽正坐在狹小的陽臺上,往小花盆里栽剛從早市買回的小蔥,每天的雷打不動的內容就是天剛亮就起來,帶上菜籃和對門的老鄰居魯媽結伴去早市上買新鮮又便宜的疏菜水果,像蘿卜、茭白、藕、蘋果什么的,能比超市便宜一半。大家都去,人老了對錢算計的比較精細,知道節(jié)省每一枚硬幣。今天的成果之一便是一捆細嫩帶著露水和濕泥的小蔥苗,一把全按在盆里,每天拔幾棵,不等到長大,就能吃干凈。
一會兒,姑娘又晃過來,在茶幾上看到一紅一黑兩只發(fā)卡,不用說,五毛錢一支從早市上淘回來的。女兒不嫌不好,隨手拿了一支別在頭發(fā)上,“媽,要是他家不愿意聯(lián)名,怎么辦?”
母親頭也不抬,“這個時候人家得考慮咱家的意見,這個時候不考慮,以后更不會考慮了。”
“萬一他家人也擰,真不考慮呢?”
老太太拿出至少同樣很擰的嘴臉,“這樣的人家咱也得好好考慮了,這么摳門的人,你嫁過去十有八九受氣。對門的魯明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魯明月是魯媽的獨女,自爹過世后,就隨了母姓。
至少姑娘還沒想明白,“其實咱家不出錢,也不還錢,寫他名字就寫他名字吧,大不了我的錢我自己花,不給他花?!?/p>
趙媽冷著臉,“我看你就是恨嫁,恨嫁的人十有八九沒有好下場,眼睛都沒睜開!”
“我估摸著劉波倒沒什么,就是她媽和他姐姐反對,覺得咱家沾了他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