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往回走。當媽的繼續(xù)追問：“蔓蔓說她家里給八九萬現金當嫁妝？”

“嗯，我聽著是這個意思?！?/p>

老太太尋思著，“不多，現在嫁閨女，一般都陪嫁個車，男方出房，女方陪車，不陪車的也得送20萬的東西。這八九萬能買個什么檔次的？”

在電梯里，兒子告訴母親：“沒打算買車，又是房，又是車，將來說不定還有孩子，壓大力！這錢用在房子裝修上吧，家電也得花錢啊?！?/p>

當媽的一聽到“還有孩子”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腦袋有點愣，尋思了一會兒，覺得十有八九差不多了?；氐郊依?，又追到兒子臥室，看著兒子坐到床上脫臭褲子，那股熏心的臭酸味??！

“你和蔓蔓商量什么時候結婚，什么時候要孩子？這些事你們都商量過了？”

兒子把兩只襪子丟到地板上，撓著大腳丫，“今天時間不夠，只提了一下。這種大事怎么也得和家里商量一下對吧？”

老媽一邊撿兒子的臭襪子一邊大度地說：“商量不商量，我和你爸這邊基本沒意見，只要她家人同意就行。太臭了，兒子，你這個邋遢勁啊，快去洗洗！”

“知道，還用你說，哪天沒洗？”兒子換上大褲衩，懶洋洋地去陽臺上轉了轉。老太太捏著襪子到另一個衛(wèi)生間，一邊洗一邊探出頭瞅客廳，老頭已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思忖了一個晚上，兒子第二天一早上班走了。王老師尋思著，兒子要結婚了，頭等大事就得好好安排呀，要兒子滿意，還得讓女方滿意，不能說大滿意，說得過去，不讓人家挑出理來就行。這事還不能與老伴商量，一與老頭說，他就知道滿面笑容，笑得很幸福，但不會給你出什么主意，隨你想隨你做。倒不是老頭腦袋壞了，變傻了，是怕用腦，怕再得腦梗，醫(yī)生的一席話把經歷人生風雨的人給嚇住了：您這病非同尋常，也就是這次有運氣，把命撿了回來，還沒落下大毛病。勸您以后什么也別干了，別操心，好好過您的日子，有空舒展一下胳膊腿兒，該吃，吃，該喝，喝，還能再活十年！

從此老頭就一門心思地遛狗、往前走和倒著走了。據說倒著走可刺激不常活動的肌肉，促進血液循環(huán)，對防治腦萎縮特別是腰腿痛有療效。

那場大病老太太也嚇得不輕呢，不光舊賬暫時不給他算了，有事也不指望他給出點子了，有時老頭出門，她也在后面跟一會兒，覺得老頭活著就好，真死了自己才叫孤單呢。然后看著老頭圍著小區(qū)正著走一圈，倒著走一圈。貝貝活蹦亂跳地到處追人，到處在草叢墻根撒尿；偶爾也有小孩子追著它跑，偶爾它也追著小孩子到處跑，看著那一個個小孩子的笑臉，恍然想著要是將來有了孫子，自己也不會寂寞了，老頭說不定看到下一代會高興，也會活得更久些。

還就這個問題給閨女打了電話，現在老頭退居二線，她習慣性地有事征求姑娘。劉靜也挺體諒和同情母親的，也有意識地各方面出錢出力幫著娘家人，但昨晚的氣還沒消呢，分明聽到親媽在罵自己的兒子“王八蛋”“小破孩”，沒準還有“這倒霉孩子，倒霉催的”，要不是親媽，自己早蹦起來了。雖說是無意識的，說明她潛意識不重視自己的孩子，老一輩雖說有內孫外孫的偏心傳統(tǒng)，但在沒有內孫的情況下，張口就來，自己能不氣惱嗎？

因此那邊老娘一開口，她就沒好氣。

“劉靜，你弟弟的婚事現在提出來了，你有什么意見？”

“我有什么意見？沒意見，你和他商量吧！”

“他昨晚也就跟我一說，我想和你商量商量，這事該怎么辦......”

“不用商量，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怎么像吃了槍藥似的？你這是和你媽說話嗎？用的什么腔？”老太太生氣了，把電話掛了。

劉靜在辦公室門外愣了兩分鐘，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兀地一個高個子西方男人端著杯子從咖啡室出來沖她微笑。沒錯，是沖她微笑，那人有著俊朗的輪廊和明亮的眼神，似乎還問了句：“能請你喝咖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