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康普頓費里迪,赤龍旅館1904年4月10日(3)

阿城信札 作者:【英】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


4月8日

我真的啟程要去科茨沃爾德了。昨天下午我整理好了我最喜歡的背包。我裝進去——精確是記日記的關(guān)鍵——一件替換的襯衫(如果有必要可以作為睡衣)、一雙襪子、一雙拖鞋、一把牙刷、一把小梳子和一塊搓澡用的海綿,這對于一個大思想家來說足夠了。還有一本口袋書式詩集——這次是馬修·阿諾德的書——和一張地圖。我的裝備到此就齊了。我已把一個裝有更多衣物的包裹寄往較遠的一站,估計我得用三天時間才能到達。之后我就搭乘一列下午的火車出發(fā)了,黃昏時分,我到達了一個叫欣頓普利威爾(Hinton Perevale)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到處是石頭建造的房屋,還有一座年代久遠的小橋。到此時為止,我還沒有自由的感覺,僅有一種難得的閑適感。我早早地在一家?guī)в幸慌咆Q框窗戶、低矮房檐的小餐館里吃了晚餐。非常幸運,我發(fā)現(xiàn)我是這家小旅館里唯一的客人,一個人使用整個房間。然后我早早地舒舒服服地上了床,帶著困意和滿足我不斷地祈禱——但愿明天是一個好天。

我的祈禱在次日清晨就靈驗了。我一夜無夢,睡得香甜,但早早就被旅館后院啄食公雞的快樂啼鳴叫醒。我趕緊穿好衣服,生怕看不到旅館小院里的一場場小戲劇——家禽飛上豬圈的圍墻;馬兒身上垂著打結(jié)的繩索,溫順地等待著套上軛具;貓正在執(zhí)行自己的重要任務(wù),優(yōu)雅地從關(guān)閉的谷倉大門下擠出來;疲憊笨拙的鴨子正用扁嘴從小池塘里小心翼翼地掘出污泥,看樣子就像是找到了豐美的牛奶沙司。我徹底自由了,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來去自如。對我來說,時間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吃過簡單的早餐之后,不禁有趣地想到,按照我的職業(yè)操守要求,我現(xiàn)在就應該匆匆地趕到學校上一小時的拉丁散文,但是我一下就明白了,這種想法是多么不可思議的荒謬和無益。如果我精心培養(yǎng)的學生這天到農(nóng)場勞動,哪怕只有一半,那該有多好,他們會更健康、更快樂的。但他們都是紳士之子,所以他們必須進入所謂的自由職業(yè),到60歲退休時很可能腸胃不好、妻子脾氣很糟、孩子也管不了。但是也只有在這種與平時不一樣的時刻,我才會這么輕視拉丁散文。其實拉丁散文是一種很重要的成就,所以每當我在這種心理平衡作用下糾正違背職業(yè)操守的想法后,我都會帶著一種對拉丁散文的完全敬畏,再一次加入到我的同僚隊伍當中。

這是我在早餐桌角用爛筆頭兒和黑墨胡亂寫的日記。我已經(jīng)整理好我的背包,過一會兒我就又要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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