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躺在床上,滿腦子回旋著他的那些話,還有他焦慮的表情、微笑的樣子,以及他側身看著我,說起和我的初遇時,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態(tài)。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東西,一些陌生又堅硬的東西,橫亙在我心臟跳動的地方,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當我站在鏡子前刷牙時,突然發(fā)現我有了很明顯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青春不再?我含著牙刷長嘆一口氣。
鏡子中,鄒月披頭散發(fā),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后,嚇得我猛地回頭,大叫:“你干嗎?”
“姐,昨天人事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把我調到致林物流的財務部去工作?!编u月低眉垂目,很憂郁地說。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邊嘩啦啦漱口邊問。
“在火車站那邊,不和總部在一起?!?/p>
“沒說是什么原因嗎?”
“說是那邊缺一個主管出納,財務部推薦讓我過去。”
“這么說,你應該是升職啦?”我開始洗臉。心里暗想:林啟正動作可真快。
“是的。”話雖這樣說,鄒月的話里可沒什么高興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臉。
“我不知道……姐,你說他們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
“哪個他們?有什么意?”我反問。
鄒月低下頭,沒有回答。我真看不慣她這種黏糊糊的模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小月,你要記住,不管你還在不在這個公司做事,你和林啟正都是無—關—的—人?!?/p>
說完,我把毛巾掛回到毛巾桿上,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坐在化妝臺前,把收縮水“啪啪”地拍在臉上。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活學活用,“無關的人”—這是林啟正昨晚對我的定義,今天就被我用來教訓鄒月。確實,我們姐倆都需要時時刻刻擺正自己的位置。
九點,我到了辦公室,管內勤的小張喊住我:“鄒律師,這里有你的一個案卷,今早送來的?!?/p>
我走過去,遞到手里的正是那搶劫案的案卷?!笆莻€什么樣的人送來的?”我忍不住問。
“一個年輕男的,矮矮胖胖的?!薄斎徊豢赡苁橇謫⒄趺纯赡芨蛇@種事。
案卷也送來了,鄒月也要調離了,確實是沒什么機會再見了,我暗想。
走進辦公室,我抽出資料,準備寫上訴狀,發(fā)現資料上粘了一張黃色的易事貼,寫著周院長的電話。
字條沒有稱呼,落款也只寫了一個“林”字,林啟正做了他允諾的事,卻顯得疏遠、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林是誰?。俊倍酝蝗幻俺鰝€聲音。
我騰地一回神,發(fā)現高展旗不知何時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著紙條在看。
我忙把紙條收好,故作鎮(zhèn)定地說:“一個朋友,拜托他為那個搶劫案子打打招呼?!?/p>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紹我認識認識,我手頭也有個殺人的案子要上訴?!?/p>
“還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亂介紹?!蔽覕[擺手。
“哎呀,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嘛!我那個案子要是救回一條命,家屬答應酬謝二十萬呢?!?/p>
我很煩他,站起身來把他往門外推:“我的案子還不知該怎么辦呢,誰管你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高展旗一邊退一邊繼續(xù)說:“只要你能幫到我的忙,二十萬我和你三七開……對半開……你七我三……都歸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門后,我反手想把門關上,誰知他又用手把門抵住,很嚴肅地問:“鄒雨,你這些天沒事吧?”
“我會有什么事?”我立馬否認。
“看你這幾天心神不寧,家里還好吧?你媽身體沒事吧?左輝沒有糾纏你吧?”他設想了很多可能。
“沒事!沒事!”我忙說,然后繼續(xù)關門。
他不屈不撓地伸出腦袋:“鄒雨,如果有什么事,別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邊?!?/p>
“高展旗!”我叫起來,“你別惡心我啦!”
他臉上顯出夸張的受傷的表情:“別人說謊話說一千遍都成了真理,為什么我的真心話說了一萬遍,你還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現在別煩我!”我用手將他的腦袋推出門去,這才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