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初夏。
天未破曉,沉沉一寂昏暗。那長而闊的長安街,便像極了一條被晨露打濕的緞帶,寂寂沉浸于淡淡霧靄之間。沿路燈色昏昏,燭火隨風(fēng),飄搖不定,沿長街輾轉(zhuǎn),由明亮轉(zhuǎn)入晦暗,終在那沉沉的皇宮前,湮滅。借著最后那一點光——依稀能看見半掩的玄武大門,在大路的勁頭閃著冷仄仄的玄光。
丑時三刻,有一月白軟轎一路搖晃而來,緩緩落于宮前。近了,便見轎帷之上繡有丹鳳朝陽宮圖,借以黎明光線璨若明華。待軟轎停穩(wěn),由著一女婢淺掀了錦簾,隨即踏出一清雋女子,縞素著身,眉目低垂,打眼瞧著似乎帶了些孱弱和喪氣。細(xì)看,薄粉敷面,風(fēng)鬟霧鬢,一臉慵倦亦掩不住眸下的神色——竟是透著一股子難盡的涼薄。
緩揚了目,九重天霄愈發(fā)冷寒至心,玄武門墩臺隔墻入目亦有威赫凜肅的清煜氣。待看了半日,女子方始恍覺問道:“初兒,時辰可到了?”
音未歇,女婢隨彎了身子低聲稟道,“寅時早朝,主子是要進(jìn)去了。”
那女人也不驚,話音落耳便也正了身子啟步,步步沉穩(wěn),毫不似柔順女子的弱柳扶風(fēng),一身素衣卻是襯得愈發(fā)清冽。
一旁轎夫早已看的是目瞪口呆,眼見得那女人進(jìn)了宮去方竊竊私語,言語里盡是嘲弄,“嘖嘖,這名叫洛明辰的女人果然厲害啊,雖是宗正卿王妻,可卿王死了一淚不落不說,連著進(jìn)了人人駭色的皇宮亦是滿滿的清絕氣,要我說她就不該是女人的。”
“主子這般慣了,哪有你們品頭論足的份兒。”
瞅著霧色里再無身影,初兒終是轉(zhuǎn)了眸不屑于他們,這樣的家丁唯只有背后說道,上不得臺面,自己反而不愿爭辯,即是讓人惱不得了。
黃色琉璃瓦于霧靄間刺目,玉臺闊隔,朱色宮墻隱下身后重重樓閣,洛明辰一落三定,穿望云亭,通千步廊,沿太堤岸,陟含元梯,魚肚白自東方懸起,她便拈了點將最后一步落至宣政殿前的龍尾道前,含目相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