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以垂睫,洛明辰只淡淡應(yīng)下,唯不視他。他的眸光太深,是隱著冷暗深入骨髓的涼?;蛞哉f,她不敢看他,陽(yáng)色下觀望于洛明辰而言太過刺目,她怕看過后便眩暈于此,失了傲骨。更何況,他眸中藏了太多見不得人的污穢,愈深愈多。每至四目相匯,她便總覺得那是自己的一雙目,深邃陰冷晦暗潮濕,聚了太多齷齟,令人作嘔。他與她是極像的,若是彼此待得久,終歸有一人會(huì)厭,不是厭對(duì)方,卻是厭自己!
“我沒娶你,就是怕你厭我。想如今,我竟覺錯(cuò)了,真真該違了圣意納了你,也不是今天這番模樣了。”
一句沖耳,洛明辰恍然回神,冷光乍現(xiàn)于目,直依安陵歷弦衣角。婉洛湖面,映下一池光影,圈圈繞繞,層層疊疊。
……
深苑亭雨,森森陽(yáng)木環(huán)繞。廊角處搭一方石桌,四面荷花三面柳,半城山色一城湖。
“王爺,王妃可是還未回來?”音未滿耳,蓑衣一把甩給了宮婢,撣了滿身雨珠子陸翰予方作勢(shì)迎上,“日落暮西,王妃可是還要回來?”
“能回則回,不回最好。”
輕將冷子入盤,安陵析痕略回了身,沉下氣息笑道。
“此又為何意?”眉飛眼角掠下一方棋盤,陸翰予急絡(luò)出口,似問言語,又似在問這一方棋局?jǐn)[下如此一枚冷子究為何意。
“無欲則空。”長(zhǎng)袖端了桌角青盞,安陵析痕抿了唇角,方又言下,“去喝酒了?”
“又讓你聞出來了……”暗暗掩了唇際,陸翰予忙又作瀟灑狀臨風(fēng)瞭望滿苑深景,清朗道,“這雨下的太大,竟延了我三兩個(gè)時(shí)辰,方才多喝了些。來時(shí)還披了蓑衣,不想依舊沾了袍擺,倒可惜了這一身防曬不防濕的好布料。”言畢不忘彎了身子復(fù)又戳弄了翻,方正身回至石桌之上,以示自己格外珍惜這一套好衣裳。
“能去醉風(fēng)樓喝酒尋歡,你這日子過的也好是愜意。”茶至喉,齒間依然繞香,安陵析痕只單眼瞥了他玩笑著,心中卻看盡了他的裝弄。這套衣服還是于景仁一十八年間府中某一丫鬟所贈(zèng),心跡表表于朗下,偏他只收不謝,傷透了那丫鬟芳心,自此再不往來。然如今陸翰予能于目下作此番好戲,唯不過向自己表明,他在乎王妃,或許還不比自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