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等待的春日

WAITING FOR SPRING

一桌人各自默默滑手機的局面像北京霧霾的天氣一樣灰色、壓抑而令人沮喪。但在這樣一個等待春日的午餐桌上，有美麗的鮮花、可口的食物、漂亮的餐具，誰又愿意去對著無聊的手機屏幕呢？

窗外是北京二月末的天氣，依然灰色寒冷，卻暗暗醞釀著巨大的暖意。收音機開著，池子里各式各樣碧綠、嫩黃、瑩紅的芽兒，尖兒，果兒，都已經(jīng)沖洗干凈，鮮嫩地滴著水，瓦罐里的素高湯也已經(jīng)突突地冒出了清香的熱氣，肥美的鱈魚已經(jīng)被腌制了整整一天，等待著被推進熱熱的烤箱，吱吱地冒出油泡兒。此時的小葉子正在她的小床上安靜地睡著，這小小的嬰孩似乎知道一會兒即將到來的熱鬧，于是悄悄把覺提前睡好。

這個季節(jié)，菜市場和花卉市場里，都有了大批的鮮貨。剛冒芽兒的小菠菜，幼嫩的葉子和粉紅的根楚楚動人，頂著黃花的剛剛長出的小小黃瓜苗即被摘下，讓我家阿姨看到直說作孽。還有水靈的芥藍、雞毛菜、豌豆、春筍，一派生機盎然，讓人看了便想微笑?；ㄊ欣镆惨幌仑S富了起來，洋牡丹正當季，顏色不下十幾種，龍膽依然清新，還有第一次見到的綠色的康乃馨、近乎灰白色的銀葉菊，讓流連于其中的我，久久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思。

平時很少有機會可以在午餐時和大家相聚，中午從來都是匆匆忙忙的簡餐或聯(lián)絡同事的聚餐。周末的聚會也常常為了準備得更充裕而選擇晚餐，但這樣的季節(jié)，這樣一個等待春天的時刻，我腦子里出現(xiàn)的畫面是明亮的——花兒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它們最美的顏色，所有的食物也都是在自然的光線下，經(jīng)過精致的烹飪，讓每個人感受到蔬菜的新鮮碧綠、烤肉的焦香肥美。

今天來的客人除了老友細毛、尹齊一家，還有新朋友——協(xié)和醫(yī)院的張羽醫(yī)生和她可愛的小女兒。要是放在以前，我們可能幾乎沒有什么機會相識，但微博真是個好東西，因為同樣愛舊貨、愛瓷器而使我們聊到一起，直到相約圍坐在一起吃飯、面對面地談笑。她在微博上的名字是“協(xié)和張羽”，頭像有著很專業(yè)的笑容，讓人敬畏。當門鈴被按響，開門的一瞬間我發(fā)現(xiàn)，她本人比照片上漂亮、生動很多，醫(yī)生的威嚴不復存在，那一刻，更是一見如故。

小女孩們自然地跑到一邊去玩兒了，完全不用操心和照顧。啟開香檳，一道道菜上桌，話題也隨之而來。平日大家花太多時間在網(wǎng)上了解社會和生活，用鍵盤與人交談，在餐桌上也常常出現(xiàn)一桌人各自默默滑手機的局面，那感覺就像北京霧霾的天氣一樣灰色、壓抑而令人沮喪。久而久之，人變得枯燥而麻木，似乎忘記了怎么與人面對面地交流，而恰恰是面對面地聊天，感受對方的語言、神態(tài)和各種微妙的信號，才能激活人的生動和新鮮。我們的話題從網(wǎng)絡上“下載”到飯桌上，就像走進了一座熟悉的城市，卻因為與友人同游，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更多有趣的角落……陽光一點一點透進玻璃窗，在屋里綻放，落在盤子里、茶面上，在刀叉交錯間跳躍、閃耀，然后又悄悄地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