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回到團里,不想排練,不想和劉明揚一起跳舞。劉明揚是個優(yōu)秀的演員沒錯,可他是劉明揚而不是孟海濤。以前伊戀也不是沒有和別的搭檔合作過,但是她知道那都是暫時的,她和孟海濤只是短暫地分離,為的是嘗試新的感覺和獲取新的藝術(shù)靈感??墒沁@次不同,看到劉明揚神采飛揚的樣子,她就會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地說:“你再也不能和孟海濤跳舞了,再也不能!”
雖然車禍以后,她就知道,以后的藝術(shù)道路,只能自己一個人走了。可是她沒有想到,當(dāng)現(xiàn)實真的擺在她的眼前的時候,她難過得幾乎要崩潰。從十一歲開始,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身邊站著孟海濤,舞蹈配合得天衣無縫來自心靈的默契,她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孟海濤,那么,她的舞蹈,也不會再有第二個春天。
不知過了多久,伊戀慢慢地抬起頭來,白慘慘的陽光晃著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時間,沒有戴手表,手機也沒有開機。她呆呆地望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終于站起身,搖搖晃晃地過了馬路。
伊戀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溜達,手里抱著她那巨大的包,拼命地把雙臂收緊,仿佛那樣就可以抓住自己的命運。
陽光越來越熾烈,汗水濕透了薄衫,伊戀并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餓,她的心里是空的,什么也感覺不到了。正午的陽光無情地曬著她的肌膚,額上那一塊疤痕被曬得癢癢的。車禍在伊戀的身上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伊戀情不自禁地把手按在額角上,努力對抗著一陣陣的暈眩。
突然,伊戀的身子猛地一晃,她差點栽倒。她向后退了幾步,倚在路邊的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腦中嗡嗡作響,心咚咚地跳著,十分難受?;秀遍g,好像有人扶住她的肩膀跟她說話,伊戀努力集中精神,聽到是好心的路人在問她有沒有事。她努力地?fù)u頭,嘴角向上翹著,想扯出一絲笑容來。
過了好一會,伊戀才慢慢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她有輕微的低血糖,心里難過或者太疲憊時就會發(fā)作。伊戀忙走進路邊的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加雙倍糖的奶茶。慢慢把奶茶喝下去,伊戀終于緩過一口氣,疲倦一下子涌了上來。伊戀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她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靜靜地坐著。
過了一會,所有不適的感覺退去,伊戀覺得餓了。她點了一份咖哩雞飯。平時,為了保持身材,她很少吃這種高熱量的食物,現(xiàn)在,仿佛發(fā)泄一樣,她狼吞虎咽地吞著飯粒,很快就把一大盤米飯吃個精光。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太陽從熱烈變得淡然,竟已到了黃昏時分。伊戀這才驚覺自己居然一整天都沒有去芭蕾舞團上班。
上班做什么呢?和劉明揚跳舞?伊戀自嘲地想著。她懶懶地靠在椅子上,不想動彈。而過了一會,伊戀開始心虛。她想起了小的時候,有那么多個不愿意練功的日子,都是孟海濤哄著帶她去練功房。她練最基礎(chǔ)的動作,他都會陪著她。那時他告訴她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談。什么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什么不可叫一日閑過;什么一日不練手生,一日不念口生。說來也怪,老師教訓(xùn)了多少遍,伊戀都聽不進去的話,孟海濤和她一說,她就聽進去了。在孟海濤的鞭策下,伊戀是舞蹈學(xué)院有名的勤奮學(xué)生,這種勤奮還被她帶到了工作中。只要沒有外出任務(wù),她每天必到芭蕾舞團練功,風(fēng)雨無阻。然而現(xiàn)在,孟海濤躺在了醫(yī)院里,她的勤奮也戛然而止,甚至明明安排好的排練都不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