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這樣過一輩子,和她跳舞,陪她吃飯,幫她洗衣服,在她熟睡時給她蓋上被子。以前想這些的時候,覺得幸福就在不遠(yuǎn)的前方,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走到幸福的彼岸。
孟海濤不禁苦笑,現(xiàn)在,他們確實在彼岸了,可是,幸福卻離他們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得摸不著,看不到。他是那么愛她,可是,他不能、不允許,讓完美的伊伊的一生,因為他而有了殘缺和遺憾。
可是,他又是那么想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就像他們在舞蹈學(xué)院上學(xué)時一樣,早晨起來就能和她一起吃早餐,晚上臨睡前能和她坐在操場的籃球架下胡吹亂侃。孟海濤是個嚴(yán)謹(jǐn)?shù)娜?,只有在伊戀面前,他才敢肆無忌憚地講出心中的夢想。
唉,孟海濤,你終究是自私的呀,雖然不能長久地?fù)碛兴?,卻還是默許她搬進來住。芭蕾舞的圈子不大,頂級的演員更是備受關(guān)注,她搬到了這里,你讓她怎么面對其他的追求者?
可是伊伊,我喜歡你留下來,陪我走過這段痛苦孤寂的日子。只昨天一晚我就知道了,伊伊,留下來,沒有你我會死!
伊戀滿意地環(huán)顧她的新居所,孟海濤愛書,書房四壁都是書架,她的小床就見縫插針地擺在書架和書桌的中間。她撲到床上,想到萬一那些書砸下來,她可就是在書香中香消玉殞了。書房的窗簾是深棕色的,和孟海濤臥室的色調(diào)不怎么搭配。伊戀想起今天下午的杰作,連忙跑到客廳,翻出巨大的購物袋。這時鐘點工劉阿姨過來做晚飯,很快,廚房里傳來爆炒的聲音,香味溢滿了整間房子。
伊戀抱著購物袋來到孟海濤的房間。臥室里只開了一盞臺燈。孟海濤靠坐在床上發(fā)呆,伊戀輕快地進來,笑著說:“師兄,看我買的窗簾好看嗎?”她從購物袋里翻出一大堆布料,像拖地禮服般流瀉而下。
厚厚的絲綿質(zhì)地,乳色的布料,手工繡著同色的花紋,華美不可方物。
“我下午趁你睡覺的時候買來的,因為今天晚上就要用,所以只好自己拿回家來縫?!币翍侔巡剂戏旁诖采?,孟海濤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里還拿著針線和許多小鋼圈。
“你要做什么?”孟海濤說。
“縫窗簾啊,你書房窗簾的顏色太沉重了,睡在里面會做噩夢的。”伊戀笑著說。
孟海濤的心中卻涌起苦澀,曾經(jīng)連衣服都不會洗的小寶貝,居然要自己縫窗簾了,這就是他給她的幸福嗎?
“伊伊,書房太小了,明天我讓人把練功房的玻璃拆了,你住那里?!本毠Ψ渴敲虾易詈玫姆块g,落地大窗,方向朝陽。他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舞蹈。
“我不住練功房,我還要在那里練功呢?!币翍傩ξ刈诿虾纳磉?,低頭忙碌了起來,臺燈橘色的光給她優(yōu)美的側(cè)影鍍上了一層金邊,她一針一線地縫著,動作很慢,很認(rèn)真,像是在跳一幕長長的沒有盡頭的舞蹈。孟海濤呆呆地看著她,她縫的針腳并不整齊,但是很細(xì)密,仿佛一個并不會走路的人,卻認(rèn)真、扎實地走出了每一步。那步伐并不美麗,但是很動人。
長長的一根線縫完了,伊戀拔出針,又穿上了另外一根線,對著孟海濤笑了一下,溫柔,又有點得意。孟海濤突然覺得,男耕女織的家庭生活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晚飯后,賢惠的小妻子坐在燈下做針線,而深愛她的丈夫就坐在一旁欣賞她,眼中充滿了柔情蜜意??墒?,現(xiàn)在早已不是男耕女織的年代了,自己也不是能夠在外勞作的能干丈夫。一切的美麗都是錯覺,包括從來不曾停止過疼痛的左腿,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三天后,孟海濤的病完全好了。這天正好是周末,傍晚的時候,孟海濤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看伊戀進進出出地忙碌。按照原計劃,再過一會,芭蕾舞團的同事將來家里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