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濤一下子僵住了。
豆豆大聲哭個不停,小臉埋在媽媽懷里再不肯抬起來。孫潔只得尷尬地抱著豆豆告辭了,看著孟海濤的臉色,同事們也借故團里有事,一下子全散了。伊戀送大家出門,返回來時,看見孟海濤疲憊地仰靠在沙發(fā)上,臉色慘白。
“師兄,累了就去躺躺吧?!币翍傩⌒囊硪淼刈谒磉厔裰?。
“伊伊,”孟海濤苦澀地說,“我看起來很可怕嗎?”
“師兄……”伊戀心疼地摸著孟海濤的手背,“豆豆她只是個孩子。”
孟海濤虛弱地笑了一下,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練功房里,伊戀與劉明揚和著音樂起舞。劉明揚跳得很投入,他的額上束著寬寬的發(fā)帶,幾縷頭發(fā)瀟灑地隨著他的舞姿跳躍著,灑下晶瑩的汗珠。他伸手托起了伊戀,飛快地旋轉(zhuǎn)著。當他放下伊戀,按照規(guī)定動作要拉起伊戀的手的時候,伊戀一個趔趄,居然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樣,沒事吧?”劉明揚忙收住了動作,蹲下來關切地問道。
伊戀搖頭,眼里充滿懊惱。這樣小兒科的錯誤,她已經(jīng)將近十年沒有犯過了。
“我們重新來過?!眲⒚鲹P重新放了音樂,拉伊戀站起來。
跳到了同樣的動作,伊戀再次摔倒。淚水終于忍不住從臉上滑了下來。
劉明揚坐在伊戀的身邊,摟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好像得到了某種暗示,伊戀哭得更兇了,把頭埋在了劉明揚寬寬的肩膀上?!短禊Z湖》的音樂兀自回響在練功房中,顯得有些悲涼。
孟海濤接到唐醫(yī)生的電話,他的假肢做好了,通知他去康復中心調(diào)試。
診療室的窗戶拉著厚厚的黑色窗簾,室內(nèi)開著日光燈,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孟海濤一眼就看到了椅子旁邊的假肢。
筆直的假肢仿佛一個巨大的玩具。大腿根部連著一個他臀部形狀的接受腔,看上去,就像一個墳墓。
從此,這個玩具就是自己的左腿了。
扶著椅背站著,只穿了運動短褲的腿感覺有點涼。唐醫(yī)生仔細幫他檢查后,為他調(diào)試假肢。孟海濤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盼望已久的時刻就要到了嗎?自己馬上就又有腿了嗎?他抓著椅背的手開始發(fā)抖,既激動又緊張。
唐醫(yī)生幫助孟海濤把假肢與身體連接,孟海濤按照唐醫(yī)生要求的,右腿膝蓋慢慢地屈伸著,直到整個殘軀和臀部都塞進了巨大的接受腔。傷口被擠壓,劇烈的疼痛使孟海濤差點背過氣去,眼前金星亂舞。
“怎么樣?疼就說話?!碧漆t(yī)生不茍言笑地說。
輕輕吐了口氣,費力地吞了下唾沫,孟海濤強扯出一絲微笑示意自己沒事。
“難受可別硬撐,這可馬虎不得啊。”唐醫(yī)生一邊矯正假肢一邊說道。
“不疼……剛才有點不適應而已……”孟海濤說。
“剛開始肯定不適應的,經(jīng)過長時間的訓練,慢慢就會好了?!碧漆t(yī)生握著假肢的膝蓋,免得孟海濤用力不當摔倒,“試試看,怎么樣?”
孟海濤激動地低頭看自己的腿,一雙完整的腿,雖然右腿骨感而左腿圓潤,但那畢竟是一雙完整的腿,我的腿又回來了!
孟海濤想也不想,就一步向前跨去,誰知右腿伸了出去,左腿卻原地不動,疼!他整個身子向前倒去!
“小心!”唐醫(yī)生眼明手快,扶住了就要摔倒在地上的孟海濤。
孟海濤穩(wěn)住身體,又緊緊地抓住了椅背。他滿臉的冷汗,剛才的動作不可避免地牽動了傷處,冷汗滴了下來,他卻顧不得那徹骨的疼痛,低下頭困惑地看著自己的左腿,“它為什么不能動?。俊?/p>
唐醫(yī)生扶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也太心急了,連站都沒站穩(wěn)就想走路了?要循序漸進,如果沒問題的話,以后每天到康復室去做復健?!?/p>
“康復室?”孟海濤喃喃地重復。
“對,就在一樓。會有專門的教練和看護帶著你練習。”
“我現(xiàn)在就去康復室!”孟海濤迫不及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