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集團的繼承模式不適合中國,人家的女婿可以改姓,并且宣誓成為三井家的養(yǎng)子。在中國行嗎?宣誓成養(yǎng)子可以,反正就算發(fā)了‘如果食言就遭天打雷劈’的誓言,又不會真的死人,如果發(fā)誓能遭報應的話,地球上的人早死一半了。誓言僅僅是有道德的人給自己設定的一把良心尺而已,一旦良心壞了,誓言算什么!再說改姓,就算女婿為了利益同意改姓,他們的老子愿意嗎?打個比方,你姐夫改姓水,他父母愿意嗎?咱爸和秦姨又能心悅誠服地接受嗎?三十好幾歲的人了,去公安部門改姓,手續(xù)能辦得了嗎?就算辦成了,以后叫他怎么活?會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看,這就是那個為了錢財出賣老祖宗的某某……’傻弟弟,這是中國,沒有那么簡單!”柏晗笑著繼續(xù)勸說水柏南。
柏南皺皺眉頭,說:“敢情姐姐今天來,是為了給爸爸媽媽當說客的?”
“不是的,柏南,這是姐早就想對你說的心里話。”
“唉!和我一起讀書的朋友,哦!基本上都是富二代,都有和我相同的煩惱。他們有的甚至商量好,畢業(yè)了就算在美國刷盤子,也不愿意回家繼承什么家業(yè),在墨守成規(guī)的俗套里老去。如果你和爸爸媽媽站在一條線上的話,姐,我就不喜歡你了!爸爸媽媽思想老套古板,你!不應該不理解我!”
“柏南,你不要這么琢磨姐姐,姐是啥樣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就是心疼爸爸和秦姨,他們對你賦予那么大的希望,你千萬不要讓他們失望??!”
柏南突然放開喉嚨唱起來:“我想唱歌我就放聲唱,大聲哼哼不用東張西望……可是……”他停下來看著柏晗問:“我西裝革履一本正經地坐在股東面前,敢說一句‘嘿!今天大家的心情好嗎?我今天特別高興,能讓我先唱兩句再開會嗎’,你說,他們會怎么樣?”
柏晗笑了:“他們會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以為你是從精神病醫(yī)院里逃出來的病人。”
他聳聳肩攤開手,挑著眉毛瞪著眼,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是的,他們會以為我是個瘋子,華泰董事長是瘋子。下輩子,說什么也不生在中國。姐姐,對著鏡子看看你的眼睛,問問你的心,你快樂嗎?哈哈!看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沒有真正地快樂過。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自己的心。”
水柏南的這句話,揭開了水柏晗的暗藏在樂觀背后的另一面。她想象不到,水柏南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竟然能看透自己,真是不可思議。
柏南說完走到鋼琴前,掀開琴蓋,抬起雙手,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雙肩一提,十指下按,節(jié)奏時重時輕,或明朗高亢或悲傷低語的《命運》交響曲,瞬間在客廳里回蕩。
水柏晗閉上眼,思緒隨著音樂壓抑、輕松交錯的起伏跳躍,看到很多張哭著的笑著的麻木的憤怒的放蕩不羈的臉,在腦海里穿梭閃過,最后莫名其妙地定格在黃溥韜的臉上,她甩甩頭睜開眼,卻見秦姨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冷冷地注視著自己。她慌忙站起來,說:“秦姨好!我光顧著跟柏南說話,忘記跟您打招呼了!”
秦玉卿從鼻孔里“嗯”了一聲,算是跟柏晗照了面,徑自回了二樓。水柏南就像什么都沒看見,依舊沉浸在《命運》交響曲里。
門口傳來泊車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是水得洋。他看見門停著柏晗的車,就忍不住激動起來,走路的節(jié)奏比往??炝嗽S多。
“啊,柏晗!你終于來啦!”水得洋看見柏晗,眼窩里頓時開出花來,連眼角的皺紋,都蕩起了生動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