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大熊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我們。
這樣消失在我們生活中的朋友,他并不是第一個。
漂泊不定的世界里,只有我和阿陸,一直在一起,走到了今天。
可大熊不一樣,大熊是阿陸最好的朋友。
初中的時候,大熊跟著阿陸風(fēng)風(fēng)火火稱霸校園。高中的時候,大熊女朋友懷孕,鬧得天翻地覆,阿陸找人去擺平了事端,最后被記了大過。他們一路走來,一起抽煙一起喝酒一起無法無天。
然后,大熊走了。
阿陸的情緒更加不穩(wěn)定。他一直在忍耐,可我知道,就像暴風(fēng)雨前夕的天空,所有平靜都是假象。
盛夏多暴雨。
下班的時候,我拎著裙子站在公司門口,雨水已經(jīng)漫上了第一級臺階。
經(jīng)理從電梯里走出來,看到一臉難色的我,說可以帶我一程。他家離我住處只隔了一條街。我欣然應(yīng)允。
經(jīng)理的車是一輛黃色的福特,我坐上副駕駛向他道謝。
因下了雨,路況很差。我掏出手機想要給阿陸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早就沒電了。
“男友在家等?”
“嗯。今天謝謝您?!蔽矣忠淮蔚乐x。
到了家,我掏出鑰匙開了門。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摸索著打開燈,卻看見阿陸一身濕漉漉坐在沙發(fā)上。
“阿陸?”
他靜默片刻才扭頭看我,眼睛血紅,神情陰郁。
我手上拿著的鑰匙啪啦一聲掉在地上。
當(dāng)他的手掌落在我的臉上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想再活下去了。
這是一種失去了全世界一樣的絕望。
到處都疼,我卻沒有發(fā)出一聲呻吟或求救。
凌晨,我睜開眼睛看著屋子里一片狼藉。身側(cè)是熟睡的阿陸,他累極了。
我伸出手臂摸了摸他的睫毛,湊過去落下一個吻。
我說——
對不起阿陸,我們分手吧。
與阿陸分手以后,時間突然變得特別漫長。
原本下班以后要給他做飯。早晨要為他找當(dāng)天穿的衣服。家里突然少了一個人,竟然連屋子都不必每天收拾了。
身上的傷漸漸好了。阿陸的痕跡也漸漸從我生活里褪去。
一開始空落落無所適從,漸漸地也能習(xí)慣一個人生活。只是忍不住還是會惦記他。我們在一起十年了。
可時間不留情面,一眨眼,阿陸搬走已經(jīng)半年。
我也曾向朋友打聽過他的情況,可所有人都諱莫如深,沒有一個準信兒。
當(dāng)我再想找他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他的蹤跡。
窗外開始落雪的時候,同事們打開窗子,稀奇地感嘆,今天是圣誕,初雪,真好啊。我抿抿唇,卻沒辦法抿出一絲笑意。
圣誕初雪,是我的生日。
聽說我分手,素素特別熱心要給我介紹男友。
我都一一推了。離開阿陸不是因為不愛了,有生之年,離開他我也會一個人生活下去。下班的時候,所有人都匆忙離開公司,去約會。我慢慢收拾好東西,走出公司大廈。
地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我指尖發(fā)冷,卻發(fā)現(xiàn)再沒有一個人,會在冷空氣里用唇溫暖我的手。
我裹緊外套,低頭快步走向公交車站。
深灰色的重云壓城,我心頭陰沉不安。街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我忍不住抬頭看過去,看熱鬧的人頭攢動。
人群外,一碗打包的熱湯面滾落在地上,在泥雪的路上,臟污不堪。
多年以后,我輾轉(zhuǎn)得到了阿陸的消息。
他回了老家,娶了一個妻子。據(jù)說他在北城遇到過一場車禍,瘸了腿。
這輩子沒有再喝過一滴酒。
而我,自從阿陸離開以后,成為了全世界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