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護士挺喜歡金寶,一是長得好看,二是安靜。不像其他武瘋子戲瘋子,整天鬧。
金寶喜歡在院子里曬太陽,手里拿著鄭老四的手機,一遍遍聽何小芍生前設(shè)的彩鈴音樂,音樂一響,金寶就會靜靜地笑,他的笑容把護士醫(yī)生都迷住了,給金寶輸液的小護士輕輕地用酒精棉球抹著金寶干凈光潔的腕,嘆息說多帥啊。鄭老四坐在兒子身邊,握著兒子的另一只手,喊,金寶。
金寶回頭看他,臉上的笑又細又碎,鄭老四的心跟著碎了。
金寶媽陪了兩天就咬牙回太和去了。她腦子比鄭老四亮堂,說,他爸,你陪金寶,我守攤子去,兒子是好是歹以后都要用錢!
鄭老四是個只要今天有吃的,絕不想明天有沒有米的人,從丟工作那天開始,就沒管過事,地里的活、攤子上的生意,里里外外全是女人在忙,他除了看棋喝酒打小牌舞龍燈,從不操心油鹽柴米,突然媳婦這樣一說,像給鄭老四腦子里安了一把算盤,他開始破天荒地思考起關(guān)于錢的事來——得給兒子留點啥,要不,等他和媳婦百年歸天后,兒子怎么活?
鄭老四哄兒子給他手機,然后打電話給李春。李所長,鄭老四咽了咽口水,惴惴地說,我……陪兒子的費用,你們怎么考慮的?
李春早憋著一肚子火,一聽,在電話里想都沒想就罵開了:鄭老四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你兒子醫(yī)病我們給錢,你陪扶你兒子也讓我們給錢?你他媽以為老子開銀行的?真是開眼!訛人訛到派出所,你欺上臉了你。
鄭老四先心里還懷著一份虛,讓李春這一罵,也橫上了,說李所長你別兇,我問你,你們要是沒把我兒子怎么著,你怎么肯給錢醫(yī)他。這派出所為民服務,也服務不到這個份兒上吧?
李春蹲在派出所門前的桂花樹下,喉嚨一梗,幾乎背過氣去,一甩手把手機扔到派出所門口的白菜地里。轉(zhuǎn)身吼:都哪兒去了?走,查炮!
太和鎮(zhèn)砂石廠多,炸材管理混亂,隔三岔五總得查炮。小徐顛顛跑出來,先鉆白菜地里撿起手機,然后才去開車。
一路上,李春的手機不停地響,吵得李春太陽穴的青筋直發(fā)抖。小徐悶著頭開了半天,說頭兒,鄭老四要訛咱們是嗎?
由他訛!李春說,沒王法了還。
他要上訪怎辦?小徐說,他亂告一氣,影響你的考察怎辦?
隨便。李春硬邦邦地答。